她苦笑,此时的她,好像一只被人丢弃的猫。
颜斌的眼眶润湿,低着头抹了一把老泪,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陶颜霄见颜斌叹息,怕他不肯,又连道,“颜大人,莫看我这身装扮,其实我是农家出身,手脚很麻利的。”
颜斌几乎绷不住哭出声,小心伸手抚摸陶颜霄的后脑勺,“孩子,你哪里也不用去,跟阿爹走,你想住几日就住几日,哪怕阿爹养你到老。”
他终于敢与她说出事实,比起阿宵不原谅他这个父亲,他更怕他的阿宵再受委屈和苦痛。
“是为父对不住你和你娘。”他将她的脑袋抱在怀里,如获世上最尊贵的宝物,小心捧着。
“你是我阿……爹?”那个“爹”字像是一块铁,卡在陶颜霄的唇齿间,然后吐出来。
颜斌双手颤栗着,轻轻拍着陶颜霄的背,如同哄养一个弱小未长大的孩童,“我的宝贝女儿,让你受苦了。以后,你有家了,只要有爹在,就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陶颜霄努力控制的泪,如堤坝泄洪,所有的委屈终于有了泄口。
她陶颜霄居然也有家了?
这个世上,还有人要她,她真的可以像其他姑娘一样,有爹爹可依吗?
陶颜霄从颜斌的怀里起身,迟疑地望向颜斌。
面前的男子,双鬓已经有些发白,脸上有些褶子,眉眼间的“川”字皱纹,深藏着睿智,三寸长的胡须,不长不短,打理得一丝不乱。眼神带着慈爱,虽有了皱纹,却依旧是明亮透彻的,下巴如鹅卵石,尖尖的。
他的眉眼和轮廓与她很像,就连哭笑时弯动的眉眼弧度,都如一个刀子刻画。
“这么久了,为何阿爹不来找我和阿娘?”陶颜霄垂着颜斌扶着的手臂,怨道。
第一次,她如此放肆,放肆到任由情绪发泄。
纵然在她阿娘在时,她也是小心翼翼照顾,从来,她都是一个人承受。
“如果阿爹早些来找我和阿娘,我和阿娘就不用每日过得这么辛苦!”陶颜霄的情绪激动,声音控制不住提高了些。
此时,她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颜斌将陶颜霄抱入怀里,“孩子,是为父错了,我以为你娘早就死了。我每年都会在你娘死的湖边,种上十八株栀子花,那是你娘离开我的年岁。我总想呀,为什么当年不随你娘一起去了。可我无颜见你阿娘,想着种满那个湖,或许你娘在地下再见我时,就不会那么怨恨我了。你娘最爱栀子花了,再过了两三年,花也该种满了,我也可以随她一起去了。”
他抱着她,泣不成声,就像那天抱着陶碧雪的尸体一样,好像永远都不可能有人将他们分开,
他想起那个美女子,那个下雪天,第一次见陶碧雪,他似是失了魂魄,她死的时候亦是如此,“你娘终究善良,她舍不得我留着遗憾而死,也不愿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留在这人世。”
“阿爹很想你阿娘。”
爱是能感觉到的。这是陶颜霄感受到的最浓烈深沉的爱,笃定、坚韧。
“阿爹。”她轻声抚慰,往颜斌身上挨了挨,沾血的手回抱住颜斌,是心疼,“从前,阿娘常在纸上画阿爹的人像,只是没有脸,我想阿娘应该也很想阿爹。只是她大抵是受了很大的伤,才不愿在我面前提及您。”
颜斌脸上既喜又悲,他方才没有听错,阿宵认他了。
“阿宵,我的好孩子,你再叫我一声‘阿爹’听听。”
“阿爹。”
她终于有人可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