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会滑跤。
她生怕岁萦看不透自己的伎俩。
只消用力一推——
可她还没动手,岁萦自个儿先绊了一脚,往柳树一撞,吃痛地叫出声,那呼声不轻不重,正正好惹得一圈人都瞧过来。
岁嘉宁还没反应过来,岁萦趁乱捉住了她的手,故意使她往自己胸前一推。
旁边的人都看得真真的,岁萦扑通掉进池子里,大姑娘推的。
池水不深,但女孩假装慌乱地挣扎,只露了个头在水面,吓得岁庭以为要出了人命,赶忙跳下去救。
不过有人比他动作快。
江逢昼跳进池里,才发觉水浅。
那就意味着,岁萦或许是太害怕,或许被水草缠住了脚踝。
他游到女孩背后,而岁萦仿佛等他许久,才近身便停了挣扎,扭头牢牢搂住男人的腰。
有他遮挡,无第二个人瞧见她浑身湿透的样子,但江逢昼看得见。
衣裙贴着隐约的胴体,水珠顺着发丝落到簌簌的鸦睫,她抖得厉害,楚楚可怜地蜷缩,“郎君,我怕。”
他心骤然一疼。
收臂的力量悄无声息变紧,江逢昼目露森凉,“她未免欺人太甚。”
岁萦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暗暗翘起了嘴角。
钦序抱着大氅从府门飞奔到花园,期间还因赶路太急摔了一跤,险些牙都磕掉,岁萦被江逢昼抱上岸,岁家的人个个踟蹰不前,他给她套上大氅,裹得严丝合缝。
岁庭见女儿无恙,松了口气道:“有劳逢昼。”
他让钦序先带少夫人回江府,顾不得自己袍子半湿,目光阴恻恻地停在岁嘉宁身上。
后者脊背发寒,手指惊惧地绞着绢布。
有那么明显么,岁萦之前在宅邸里不是都一贯傻笨,唯唯诺诺的吗。
她居然反将自己一军,令她苦心经营的纯善嫡姐形象摇摇欲坠。
不会的不会的,江逢昼对她没有感情,怎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妻子在尚书府大动肝火。
岁嘉宁强装镇静:“我没有推她。”
男人面上戏谑的笑意陡然加深,岁庭是个明事理的,不予置评。
“既如此,还望父亲准允,”江逢昼规矩地行礼,“所有人去山海堂把事情讲讲清楚。”
—
岁萦回到寝房,换了件干净衣裳,屋内架起炭盆,烧起汤婆,小厨房又送来暖胃的姜茶,她仍觉得冷,脸庞倒是被烘得红扑扑的。
她饮了一口姜茶,“江逢昼回来了?”
“是啊,”颂椒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起那岁府发生的后话眉飞色舞,“我同柳鱼打听的,大姑娘起先还抵赖不承认,往您头上泼脏水说是您故意摔池子里去的,谁信啊,姑爷发了好大的火,据说比他去刑部典狱提审囚犯还渗人,大姑娘当即就吓傻了。”
“她明里暗里欺负我们那么久,这回总算出了口恶气,母女俩啊一句话都不敢说,姑爷还叫她们择日上门来给您道歉。”
颂椒想到什么,“对,柳鱼托我来问姑娘可还满意?若您还觉得憋屈,尽去跟姑爷提。”
岁萦疲倦地揉眼。
她觉着累,手脚软绵绵地踩在云里,婢子们伺候她先睡一觉,待再睁眼,江逢昼坐在床沿。
女孩坐起身,颂椒往她背后垫了个软枕,“今日多谢郎君。”
他不接话,岁萦习以为常,掀开衾被便要去喝水。
“无事就好,保重身体。”江逢昼道。
女孩恬笑:“郎君亦是。”
她隐约感觉他话没说完,还有别的想说。
果不其然,江逢昼摩搓着扳指,斟酌语句:“并非我有心,去厢房时碰巧听见了你们母女谈话。”
岁萦微不可察地挑眉。
“你,在秋宴上见过我?”
前世江逢昼得知她在秋宴对自己一见倾心,也曾来问过她。
永远平静无澜的眼眸里第一次泛起玩味的波潮。
他问,你那时就喜欢我了?
这一世,岁萦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但他没有问,令她始料未及。
男人只是琢磨着岁萦的表情,很久很久才吐声:
“那你现在可还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