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毫无起伏。
岁萦沉默,“你...喜欢她?”
那双肿泡歪斜的眼死死盯着她,不弃开怀大笑:“我们两情相悦!”分不清是真的还是插科打诨。
“她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不弃回答,“我也很伤心。”
岁萦瞥了眼后院,“觉得他们在后院会看到什么?”
“谁知道呢,”不弃耸肩,“反正我这条贱命早就到头了。”
他直起身,听见里头传来女子发疯的呼喊,高亢尖锐,“一切都是我做的,不过先奉劝您一句,别让这个男人进来。”他下巴指了指秋暄旖的哥哥,“我们走罢。”
女孩命人安抚好秋氏兄妹,跟着不弃迈进后院。
扑面而来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三法司的人围成了圈,她看见岑鹤在一旁吐得脸发白。
不弃过去就被侍从拿下。
他们让开了些,岁萦才瞧见地上的人,顿感四肢无力,她堪堪站住脚,冷汗涔涔。
秋暄旖的嫂子已然了无生息,她的肚皮豁口裂得那样大,全是血,孩子已成了型,满身都是血污,看不出男胎女胎,不会哭,就这么掉在地上。旁边坐着名少女,模样丑恶与不弃一般无二,啃着手,形同痴傻。
江逢昼上前捂住她的眼睛。
可怎么忘得掉,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他的掌心感觉到一股热意,是岁萦在流眼泪,她们只见过一面,她会在雨天不辞辛劳地与自己会面,只为她宽恕夫君,她说往后的路会越来越敞亮,你跟夫君还有千千万万个好日子,千千万万个四季要过。
她摸着肚子,在畅想以后,不论富贵贫苦,一家子团圆就好,她说她想起夫君来提亲的那日,脸黑红黑红的,好笑得紧,她说她不信男女之爱......
但因为他,她愿意相信,愿意同他有以后。
“你怎么下得去手......”
不弃没有回应。
“是你妹妹杀的吗。”
“不是,”他说,“喻州鬼胎案,桩桩件件一共六个,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他的妹妹笑起来,疯疯癫癫地拍着手。
“说实话,我跟她们素不相识,可惜,你们也瞧见我什么样了。”不弃指着自己的脸,“我爹是我娘叔伯,所以注定我就是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娘受不住跳河了,我爹是个老种马,从没管过我,这么多年我和我妹妹过的是比畜生都不如的日子。”
“我和妹妹或多或少都有病,估计也活不了太久,打出生,我就没见有人对咱们笑过,小姑骂我们是怪胎,别人嘛,那就骂得更难听了。可是我想问问各位官老爷,这是我们的错么?”
他搔了搔背,妹妹则躺在死人血里,偶尔会翻白眼会淌口水。
“凭什么有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万千宠爱,有的孩子连爹娘都嫌弃,凭什么他们有健全的身体,凭什么他们都有母亲......”他似笑似哭,“天道不公啊,同为人子,我们一丁点的幸福都不配享过,试问,我有什么错。”
“还不如天下母亲肚子里怀的都是石头,一视同仁。”
人群中有人啐骂荒谬。
“那那些死婴呢。”
不弃阴恻恻地勾唇:“缺什么补什么,你说呢?”
岑鹤实在不想听了,赶紧叫人绑了这厮带回都城,有什么话都吐露给典狱的行刑官。
“慢着。”江逢昼面向他,眼光明锐,再度一字一句地问,“你确定六桩案皆是自己做的?没有帮凶?或者没有替谁顶罪?”
穿堂风森凉,不弃望着坐在地上的妹妹,同样,她也回望着他,眼神不再呆傻游离,似乎带了几分冷意,但很快又恢复疯癫样儿。
“没有。”他答,“都是我一个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