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念着默念着郎郁就笑了。想来殷载路堂堂大魏恭怀太子,有墓园祭官,逢年过节烧钱供奉,哪里需要她求庇护呢。
山上风渐渐大了,众人奉着良娣良媛入望仙楼内开宴。各司正要展示自己的绣品与蛛丝网,这便听外头通传“太子到。”
王良娣、陈良媛、李昭训与两个孺人娘子面面相觑,诧异过后纷纷透露惊喜神色。这段时间,东宫嫔妃进御困难,甚至连侍膳都没有机会,今日居然能在宴上见到。若是晚上可以侍寝……
太子一身蓝袍白衫,玉簪束冠,袍服上阴线织出暗云纹,佩玉别剑,清贵非常。长风一过,宽大的袖衫随风而展,又恍惚仙人之姿。
说来这位太子不过是吴王桓毅当年为臣下时与外室所生,桓毅原配并不容他,故而一直丢在宫外艰难成长。后来原配去世,再将他授爵封官,没过几年原配所诞的太子去世,才轮到他上位。但他才学气质,周身气派,竟能比之前任更甚,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鸾莺台拿出的绣品,是葡纹鸾莺书囊,平针绣细密,鸾莺小巧玲珑,雅致美观,这书囊正好符合鸾莺台的身份。
然后众人的目光都汇在几位侍奉过太子枕席的娘子身上—— 她们不约为太子殿下制绣物。本想着等宴散后呈给承明殿,现在如今正主就在这里,便急忙献宝似地递上去。
郎郁躲在鸾莺台的队伍里,看猴戏似地瞧着这神奇的一面。真·宫中姐妹同心同德,只见五个风格迥异的眼明囊列次排开,摊搁在太子案前。
“殿下,您……评一个三甲吧……”王良娣内心酸楚无比,她在做囊前分明命人去打听过各娘子的绣品,都跟她说其他玩意,她这才放心大胆绣了眼明囊,如今看来没有一个人说了实话!
郎郁扫过那五个眼明囊,将目光落在了陈良媛的鹿王本生图眼明囊上,她微微一怔,前尘往事突然回溯,一股脑地浮现在眼前。
天通六年七月初,殷载路代天子祭嵩山而归,绕道白马寺,她当时也随侍在侧,方丈献《鹿王本生图》殷载路观摩良久,然后与她讲解。
回洛京时正逢七夕,花苑乞巧,市井热闹,殷载路索性乔装带她从安喜门入,进北市。郎郁其实那日并无啥兴致,却殷载路玩得开心,从炊饼一路吃到胡辣汤,再看傩戏绣织。
北市有个套圈铺子,老板见他二人衣衫华贵,便觉得有利可图,便将毛竹套环塞到殷载路手里,“小郎君可是同小娘子来过节?乞巧要送小娘子银针的,小郎君不妨试一试,为小娘子套中一根银针。”
郎郁托着下巴,二十文一次,那银针又远又小,套中能得,套不中不得,真奸商也,便想劝殷载路别折腾了。话还未出口,就看殷载路捏着竹圈朝远处芝麻绿豆般的银针比划着。
周围尽是看客,这几天以来,无人能套中,大伙窃窃私语。
殷载路久处军旅,武道不俗。且待他猿臂一伸,那竹圈凌划过长空,稳稳当当套在那根如细丝般的银针上。众人先是一片沉默,转瞬爆发出地动山摇的掌声与叫好。
殷载路收起银针,便带着自己回到了东宫。
殷载路问她:“今日你怎么感谢我。”
郎郁捧着这枚针,心下说也不是我要过七夕的,“我处所有些珍玩,殿下不如……”
却听殷载路一声嗤笑,“你那宝物哪一件不是我赐下的,这算什么,准备空手套白狼吗?”
郎郁苦思冥想着,只见殷载路将那枚针递到她眼前,“乞巧不是看女子绣工吗,下个月要去承露,你便绣个眼明囊吧。”
郎郁扶额,她幼时多灾多难,疏于女红,那样的绣工拿去前朝做眼睛囊岂非丢人,然而觑见他的样子,郎郁捏着银针把玩许久,终究没有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