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中涮掉油脂,塞入口中,点头称赞,“嗯,味道不错。”
她放下筷子,“实不相瞒,我也有喜欢的人了。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不是商业联姻吗?结婚以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涉不就好了?这么看真是没有比我们更适合彼此的人了。”
他淡笑,“这方面我可能和你意见并不一致,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结婚。”
欧阳静挑眉,来了兴致,“那是你家里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他摇头。
“总不会是你单恋吧?”
“为什么不会?”
欧阳静有些不可置信,她对孟宴臣早有耳闻,他是个圈子里难得干净守礼的男人,一心搞事业,从无绯闻,是无数女人理想的结婚对象。
她有些坐不住了,她起身对吴煜说,“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即便是现在,她也并不想听他述说对那只蝴蝶的一片痴心,这会让她胃疼。
她听到他说,“是我明白的太晚了,是我错过了她。”
胃里一阵莫名的抽搐。
“哇哦,后来呢?”欧阳靖目光炯炯,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
“我找了她好久,但一直没能找到她...”
她经过他身边,只想快步离开。
手腕忽的被握住,他说,“叶子...”
她不敢抬头,努力挣脱,“孟先生,你认错人了。”
她自以为足够冷漠,可他却听到了一丝颤抖。
他站起来,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低头,灼热的视线逼近她的眼睛。
“如果我认错人了,那你怎么知道我姓孟?”
她猛的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叫傅舒,不是你说的什么叶子,你确实认错人了。”
他内心极为震动,她竟是那个传说中傅家那个失而复得的女儿。
便是这一瞬间的犹疑,他的手被吴煜打开。
吴煜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嬉皮笑脸,眸中却带着明确的警告意味,“都说过了,认错了。”
孟宴臣眸中已有了威压之势,然后选择了无视。他和她之间的问题根本不在于他人。
男人之间,一个眼神短暂交锋彼此已然明了。
吴煜转向叶子,换了一副面孔,温柔有礼,“不是要去洗手间吗,刚好我也要去。”
孟宴臣向她跨了一步,拦在他们身前,他无视吴煜眼中的怒意,只是认真的望着她,语气十分诚恳,“可以给我五分钟吗,我想和你聊聊...”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刚才那番意味不明的剖白是对自己说的,毕竟,人一生自取其辱一次就够了。
他眸中的恳切让她动容,就像那个雨幕中他问她,你怎么了?
她咬了下唇,说,“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孟宴臣没有再纠缠,他和她的关系承受不起再增加一丝恶感。
出来时天上飘起了绵绵细雨,商场周围大片精心修剪过的草坪也在这雨幕的加持下柔美烂漫起来。
他本来是要去地下车库的,不知怎么就走到上面来了,这种恍惚让他有点狼狈。
他盯着雨幕看了好一会儿,努力找出一些头绪,可是脑袋空空。
上一次这种状态还是得知她被退学,他们明明是共犯,可是受惩罚的只有她...
这让他在之后的每一个夜晚都不得不接受自我审判,无限逼视自己的内心,在她的人生中,从始至终他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最后只得出两个字:卑劣。
这让他很想逃,不愿再回想。
但她的笑容,狡黠,炙热,眼泪...构成了一张天罗地网,他在其中,常常上一秒很快乐下一秒又很痛,痛的他喘不过气。
痛苦平复时他心底常常会升起一种冲动,想见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她一眼...
天遂人愿,这个城市有上千万人,偏偏他们在大雨滂沱中偶遇,这给了他勇气。
至少,不能让她一个人站在冷雨里,至少,要当面说一声对不起...
他把人送到医院之后迅速折返,一路上他血液沸腾,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可惜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折回电梯,下到地库,地库昏暗,一如那个夜晚,他到过的那个老旧小区。
小区入口狭窄,车子停不进去,他下车在一片灰突突的建筑迷宫里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家。
窗口并没有光亮,或许是没在家,或许已经睡了,他在楼下呆呆望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上去看看,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上去干嘛。
她住六楼,没有电梯,楼道里的灯大多是坏的,斑驳老旧的楼梯扶手上全是灰尘。
隔音很差,站在楼道里能听见对门电视机的声音,楼上的夫妻在吵架...
他站在门口心不受控制的抽痛,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去想象她在里面怎样生活,却发现什么都想象不出来...
耳边反反复复响起她的那句话——孟宴臣,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受苦吗...
对,见不得。
他去买了灯泡,脱了西装,挽起袖口,怕被认出还特意翻出一顶鸭舌帽戴上,亲自将所有坏掉的灯泡换好。
从一层到六层,每一次有人经过,开门关门,他都暗暗期盼是她。
一时希望她认出他,她会说什么呢——孟宴臣,你怎么在这...孟宴臣,你又来可怜我了吗...
一时希望她不要认出他,就开开心心从他面前走过...
心情矛盾又复杂,然而她始终没有出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暖色的声控灯在头顶明明灭灭,他望着602那扇漆黑的铁门,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非常想冲进去把她带走,不管不顾。
带到哪去呢?
带到他的世界里,在他随时可以看见的地方...
带到他的家,放在他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