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帮他按着小腿,装做没看到他满脸的泪。
叶子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孟宴臣,她任由自己的泪砸在地板上。
天气好时,他们去湖边钓鱼,鱼咬钩了也没人去提。他们专注的聊着以后,一人一句,有来有往,用想象填充着每一个细节。
他们结婚那天天气如何,她的捧花会是什么颜色,他说结婚誓词时有没有当众落泪...
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要如何庆祝,第一胎是男孩女孩,男孩叫什么名字,女孩叫什么名字孩子哭了,抱还是不抱,半夜谁来喂奶...
他们煞有介事的探讨着孩子的教育问题,孩子在学校打架怎么办,被欺负了怎么办,被老师请家长谁去...
他们说到孩子上大学,结婚生子,说到庆祝金婚银婚,说到寿终正寝,谁先走,谁后走,连骨灰的处理方式都说的明明白白...
他们在彼此的口中相携走过了一生。
之后谁也不再说话了,他们不再出门,时睡时醒,不分昼夜,近乎疯狂的索求。
连zuo爱也是沉默的,每次登顶都像死过一次,每次分开都像粘连了血肉,痛的人龇牙咧嘴。
热泪流进耳朵眼,谁也不敢哭出声。
领毕业证的那天,他们都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叶子请了化妆师来给自己化妆,她给了孟宴臣打领带,一点一点,系了一个最完美的结。
拿了毕业证,早就预约好的摄影师过来给他们拍照,他们只拍了红底半身照,打印出来,一版六张,一人一半。
回了家,叶子第一次给孟宴臣包了饺子,从揉面到和馅,每一个步骤亲力亲为,叶子老家有个习俗,上车饺子下车面...
吃过饭,孟宴臣洗碗,叶子在身后抱着他。
直到他洗干净最后一个碗,她用毛巾帮他轻轻把手擦干。
她看他的眼睛,里面有哀求的神色,他几不可查的摇头。
那句早已心知肚明的话她还是说,“孟宴臣,我们分手吧。”
明明在肚子里翻来覆去捂的滚烫的话,说出来却像冷刀子,直愣愣扎进胸口,痛的窒息。
好久之后,孟宴臣扣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冰凉,冷意顺着脉搏蹿入叶子心底,遍布全身。
孟宴臣不去看她,声音哽咽,“叶子我们可不可以不分手...”
话一出口,所有强行支撑的防御屏障瞬间粉碎。
两个人抱头痛哭,哭的声嘶力竭...
无需再说什么,这已经是最后了。
离别早就来了,它没有声音。
最后的最后,叶子说,孟宴臣,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孟宴臣说,叶子,我永远爱你。
叶子感觉有人在拨弄额上的发,她睁不开眼,那人又来拨她的睫毛,用发尾去蹭她的脸是生生被痒醒的,却没看到人。
心头有个名字跳跃着,呼之欲出。
不一会儿,帘子轻轻拉开,孟宴臣在她惊诧的目光中坐下,推了推眼镜,淡淡道,“没想到吧,我们就在一架飞机上。”
这个样子很像他们初识的时候。
转过脸看向她时一张忍笑的脸凑到跟前,笑意从眸子里溢出,带着‘被我骗到了吧’的得意。
“孟宴臣?”她有些不敢相信,伸出手想去碰碰他的脸。
半路又退缩。
他不许她退缩,突然狂躁,抓住她的手狠狠砸在舷窗上,“叶子,别想丢下我。”
狭小的空间里,掠夺着她所有的触觉。
血腥气弥漫,是她咬破了他的唇。
她不是抗拒,她只是想好好看看他的眼睛,这很重要。
他停下来,撑在她上方,她的视线里只有他。
她看到了,他的眼眶里蓄满了泪。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泪被晃了下来,沿着下巴滴落。
滴滴答答。
砸在她锁骨,滑向胸口。
广播里反复播报安全提醒...
巨大的失重感...
她吻住他的下巴,吞下所有的眼泪。
心脏重新归位,无比安宁。
好了,孟宴臣,不要再哭了...
叶子轻轻睁开眼,飞机确实在剧烈颠簸,广播确实在播报,只是...
没有他。
有一双巨手突然扯开了她的心脏。
有纸巾递到她眼前,她含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缓缓抬眸,可是...
不是他。
她绝望的闭上眼,终于想起自己如何逃命般离开燕城。
因为疼痛在肆虐,忍耐已到极限,再迟一秒她都要不顾一切的回头。
傅源拿着纸巾的手颓然落下,“叶子,你怨我们吗?”
叶子转头看向窗外,窗外一片漆黑,像被抽空的时空隧道,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不怨...
为什么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表达对她的爱...
为什么不问问她想怎么做...
为什么要把事情推向死局...
自作主张,一厢情愿。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对她的爱,可暴烈残忍的果却要她来偿。
她却连怨言都无法说出口,因为是家人,是为她好。
埋怨似乎是不识好歹,伤大家的心。血脉亲情,是保护也是羁绊。
她只是觉得很累。
起初的三个月最是难熬,孟宴臣几乎吃不下任何,也不睡觉。
起初是毫无睡意,后来是不敢睡。
梦境会蚕食他仅剩的意志,让他软弱不堪。
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可以二十四小时运转的工作机器人,甚至灵感爆发,好点子层出不穷。
员工被虐的同时,不得不叹服他的谋划,想法大胆,布局精妙,国坤未来一片光明。
集团上下被一系列决策积极调动起来,像个高速运转的机器。
他每天见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