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景之一挑眉,“你要是不认识,那我可就去认识了哈。”
李朗率先去排队点单,等轮到他的时候,他扬着手机对宋烟凉说:“美女,加个微信吧,以后找你线上点单。”
宋烟凉脸色未变,将收银台上的店家微信二维码放在他面前。“请问需要点什么?如果没想好麻烦让后面的顾客先点。”
李朗搭讪失败,只好讪讪地给大家点了单。纪景之隔着人群看着宋烟凉,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安静平和,波澜不惊,好像有了点烟火气,又似乎依旧带着生人勿近的凉薄。纪景之身边的女孩注意到他的目光,眼神有些黯然。在意一个人的眼神,再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还好,自己对他的喜欢从未说出口,不然只能自讨没趣。
很快一行人休息完又说笑着离开了。听他们的意思,晚点要去游乐场。宋烟凉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次,有些出神地想,不知道纪景之的胆子有没有大点,会不会还吐得一塌糊涂。点单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又兀自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和同事交完班已经是傍晚,鸦色的天空飘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暖黄色的路灯给雪披上了一层糖色的外衣。开门的那刻,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让她冷得瑟缩了一下。一把蓝色星空伞罩在头顶,宋烟凉抬起头来,便看到纪景之出现在她面前,一时错愕。“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下午突然下雪了,担心你没带伞。对了,等我一下。”纪景之把伞柄塞在宋烟凉手里,拿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条白色的毛线网格围巾,围巾的尾端缀着流苏。宋烟凉尚未反应过来,脖子和嘴巴就被纪景之用围巾围住了,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长长的睫毛微动,看起来有些无措懵懂。纪景之第一次看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间有点出神。
“我们回去吧。”宋烟凉提醒他。
纪景之回神,接过宋烟凉手里的伞,与她并肩走在马路边。气氛有些尴尬和生疏,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大雪无声地飘落,静谧而张扬。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上,看起来是那么亲密无间。当然,只是看起来。
临近年关,街上已经有了年味,热闹的气氛似乎冲淡了一些雪夜的寂凉,让人也有了些许暖意。
“纪景之。”宋烟凉犹豫着开口,“一直以来,谢谢你。你以后不用刻意避开我,那毕竟是你的家。傅姨她,经常很想你。”
纪景之侧头看着宋烟凉,“我没有刻意避开你,只是希望你能更自在一点。何况,高中的确也比较忙。”
两人沉默了小会,宋烟凉问他:“你高考后想去哪里上大学?”
“北京吧。”纪景之看着宋烟凉的眼睛,眼神复杂难明。“我想学医。”
宋烟凉没有问他为什么想学医,这难免会触碰到两人之间的禁忌。可是发生了事,又能改变什么呢?再出神入化的医术,也救不回她的亲人。
“你呢?想去哪里?”纪景之问。
“往南方去吧。”一南一北,注定了的距离。若无意外,他们的世界会在半年后逐渐远离。他们会向前走,直到将这些晦涩的过往遗忘,然后他们成为彼此世界的陌路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
除夕夜那天,纪母打扮得光鲜亮丽,早早地出门了。直到中午,纪母带着纪父回来了。看到他的那一刻,宋烟凉如遭雷击。纪父的出现,似乎把她从自欺欺人苟且偷安的世界中敲醒了。她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这个于她有恩的家庭,却也带走了她最亲近的家人。
宋烟凉逃离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离这个家越远越好。纪景之原本想追上去,但想着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也好。但直到晚上,宋烟凉都没有回来。纪景之和纪父决定出去找她。
直到很久之后,宋烟凉对于这晚的记忆都是混乱的。她只记得自己坐在桥边,不慎落水。等她醒来的时候,才得知纪父为了救她而溺水身亡。一切,好像一出荒诞剧,就算再怎么逃,都逃不出命运不怀好意设计好的因果。
宋烟凉出院后,纪母冷漠地对回家的她说:“我们两家的恩恩怨怨,早就算不清了。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纪景之嘴唇蠕动,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宋烟凉沉默着离开了纪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2012年·浮云易散,往事难追
此后的生活仿佛按了加速键,宋烟凉高考后,如愿去了南方念大学,然后在毕业后去了一家旅行公司做线路研发。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在路上,每每在不同的城市醒来,经常让她有种时间的错乱感。但这种生活对于缺乏家的归属感的宋烟凉来说,可谓是再合适不过了。
宋烟凉设计的路线都比较小众,但深受冒险爱好者的喜欢。沈岚依是个金钱和时间都很自由的自由职业者,经常跟着她的团到处玩儿,两个人的友情也延续了下来。沈岚依是个及时行乐的人,前男友一箩筐,长则几个月,短则不到一周。用她的话来说,谈恋爱是维持生活新鲜感的添加剂。她曾问过宋烟凉,为什么一直没有谈恋爱。
那时她们在西北的沙漠中,四周空旷寂寥,唯独星辰璀璨。宋烟凉望着星空沉默良久,才叹着气说,也许是爱的人没可能吧。沈岚依隐隐觉得自己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她没有提起。
再次和纪景之有交集是个偶然。宋烟凉的父母去世之后,他们家一直没有人住。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房子也一直没有卖掉。但是房子年久失修,总会有一些问题。楼下的邻居打来电话,告诉她房子漏水,她这才再次回到故城。
找到师傅把漏水的问题解决后,她坐在这间充满童年回忆的房子里,恍惚觉得前半生像一场梦。她想起书房高处的柜子有他们一家人的相册,便想拿出来看看。结果,垫脚的凳子不小心翻了,她从高处摔下来,右手垫在身下,巨痛让她差点晕眩。
忍痛打车去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诊断为骨折。包扎的时候,年轻的医生助理时不时看着她,他戴着口罩,一双桃花眼格外出挑。宋烟凉觉得有点受到冒犯,有点不悦。直到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医生追了出来。
“虽然这么问有点冒昧,但是你以前是不是在奶茶店打过工?”对方开口,态度倒是比较温和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