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只是表象,每个人都互相打量着,眼中充满了猜忌和怀疑。
元裳觉得如玉在临死之际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实在是有些共沉沦的阴险意味。且不说究竟有没有叛徒了,现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处境怎么看都不是闹内讧的时候,于是她故作轻松地道:“不过是濒死前的诡计罢了,大家不用在意。稍作修养后,我们应该尽快深入荒境内部。”
零星几个人响应般地点了点头,点得也似是而非,仿佛脖子上的脑袋有千斤重。
力泷为首的散修派那边气氛更是凝重,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颤颤巍巍站起身指着赵良辅道:“此事的确可疑。仔细想来,如玉怎会提前知道我们改变了路线,早早在此处埋伏?提议要走巨石阵的人可是你,青嵘派长老!”
赵良辅虽然平时是个笑面虎,但刀子真悬到头上了,他的脸色比谁都难看,“本道分明就在极力反对从此路走,你们当真忘了?真要论谁最想走这条路,还不是那个瓷娃娃!”
“可瓷娃娃将妖邪如玉打得魂飞魄散,还救了我们所有人,这是大家亲眼所见的!”
按理说,元裳的嫌疑该是最大的。可她此番立了大功,可疑程度骤减,最先提出巨石阵的赵良辅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个从一开始就岌岌可危的队伍此时散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元裳无奈拉着高师父走下来,对元师父和高愠道:“算了,我们走吧。反正这群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青嵘派的弟子自然向着自家师叔,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元裳刚带着师父和弟弟往前没走多远,后面一大串人又呼啦啦地跟了上来。
队伍虽然闹翻,但越是撕破了脸,便越是要赶紧前往荒境深处才好比对方更多地捉妖降魔。两批队伍都想走在对方前头,路又只有一条,于是即便互相嫌弃,这列大军还是挤挤挨挨走在一处。
元裳自始至终都警惕着附近可能出现的妖气,高愠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边,说话时像做错了事一般,“阿姐……我被那个如玉吓得浑身发抖,发抖的样子都被人看见了,现在没人会害怕我了。我恐怕再也不能……”
“阿愠,”元师父揽住高愠的肩,温声道:“还没到晚上呢,不用着急。再说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阿裳,关于如玉的话,你怎么看?”
元裳兀自垂着头思索,半晌后,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元裳很少说这样摒弃观点的话,其余人很快超过他们走到了前面,她看着你追我赶的人群,道:“我只是担心他们可能会要求我们站队。”
“我们哪边也不站,就单干。”高师父说的话正合了元裳的意,可他的理由却截然不同,“青嵘派是世家贵族,日后凯旋了,咱们也做了官,跟上京的达官贵人难免会有交际。所以现在最好不要与人树敌。”
“噗嗤……”高愠险些被他的理由笑喷。元裳竖起大拇指,憋笑道:“高师父真是高瞻远瞩啊。”
“死丫头,少打趣你师父!”高师父抄起算盘作势要追,追到半途,他忽然停下煞有介事道:“对了,你现在有新名字了,我们该叫你瓷娃娃。”
这回恼羞成怒的人换成了元裳,她气势汹汹地握着剑杀了个回马枪,“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高师父举起双手,作出投降姿势,生硬地转了个话头:“怎么这群人转眼就跑了个没影?”
元裳回头一看,漫天的黄沙和旷野,灰色的天空低矮得仿佛快要触到大地。前路虽然漫漫望不到头,但这是一片会将人即将大有作为的天地,元裳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热血沸腾。
她往前一跃,欢呼道:“我们不就是要与他们分开嘛!”
元裳和高愠追跑着翻过第一个山丘,眼前的景象一出,两人忽地愣住,站在山顶一动不动。
高师父和元师父还以为遇到了异象,忙不迭地跑上来,入目竟是一片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泊,圆形的湖蓝色像一块镶嵌于荒漠之中的宝石。
“是镜泉,”元师父呼呼地喘着气,“是地图里的镜泉!”
其余四十六人早已脱去衣服下水一字排开了,凉爽与洁净让人暂时忘却了先前的争吵。元裳和高愠兴奋得一路猛冲下去,他们的衣物都多少沾了些血雨留下的痕迹,更别提元裳还穿过那妖邪的人皮了。
元师父急得在身后大喊:“阿裳,别让那些臭男人看见了!”
“我会躲在石壁后面!”元裳奔跑到河岸边,将几块岩石搬过来合拢,造出一块三面遮挡的围护。
元裳在深色石头的遮挡下褪去衣物,钻进水里。她仰面躺在水中,天空应景地出现了繁星点点,仿佛能洗去一身的疲惫。
一旦放松下来,元裳很自然地想到先前的幻象和曾与自己共同战斗的那个玄沣了。
她已经开始怀疑玄沣这个人会不会根本就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了,在孤立无援的幻象里,凭空想象出一个能并肩作战的伙伴,只有这样才能撑下去……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
但元裳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这般软弱之人。
元裳将脸泡在水里,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答案。上岸时夜色已经全黑了,对岸已经生出了几个稀稀拉拉的火堆,烤着不知从哪抓来的野兔。
高师父递过来水囊,道:“他们打算今晚先驻扎于此,明早再分道扬镳。”
元裳点了点头,坐到高愠旁边,接过他递来的烤兔腿。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问高愠:“他们在做什么?”
“设结界。”高愠道:“结界分成青嵘派和散修派两个,力泷方才过来邀请我们,元师父拒绝了。”
“好,那我们就独自为政。”元裳这才发现高师父扎好的营帐正好处在两个阵营的中间。
元师父苦笑道:“没办法,他们谁都不愿意跟对方挨在一起。”
四人依偎着围在火堆边,高愠和两个师父不一会儿就在这温暖中打起了盹。元裳将三人背回帐子里,再在四周严严实实地设了个结界,自己也矮身进去,躺在最外面。
再醒过来时,四周静谧得只听得见同伴安稳的呼吸声。元裳猜测自己大约睡着了一个多时辰,看了看躺在毯子上的高愠和师父们,元裳起身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