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听见的皮肉拖行声就是这个镇地缦了?”
“应该是,”元裳起身朝远处张望,“不过我们还是应该留意一下那个渠荪会不会突然钻出来。”
那头的大战还在继续,年轻道士们总算爬至半空,十来个身手矫健的青年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捆仙绳,看准机会往那镇地缦的身上一绕,随即围着它疾驰数圈,直到镇地缦被箍得动弹不得。
“收紧!”
道士们猛地站定,齐齐往后拉紧绳索。中间的镇地缦被绞得高高扬起头,发出愤怒的咆哮。它的嘶吼引来一阵风驰雨骤的风暴,落了一地的树果昭示着它终于发怒时的强大力量。
镇地缦奋力一挣,原本拽紧捆仙绳的道士被扯落了好几个。最下方的赵良辅有条不紊地道:“下面的人去补上!”
元裳这才看见中间还有一波整装待发的后备军,他们手法利落地铺开一张巨型符箓,似乎是想趁镇地缦被制住时打它个措手不及。
符箓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随着它的铺陈开来,符箓变得薄而坚硬,像是一把能斩杀恶灵的大刀。中层的道士们全都聚在了一侧,他们紧咬牙关,蓄势待发……
就在镇地缦被捆仙绳缠得分身乏术之际,由符箓化身而成的利刃以雷霆之势推了过来。在拦腰接触到镇地缦皮肉的那一刻,它再次高高地仰起头,发出痛苦的嚎叫。
可符箓竟止步于此了,没有血、没有割破的皮肉,任凭青年们怎么推都无法割破那道坚硬屏障。
道士们个个龇牙咧嘴,涨红的脸上青筋迭起,宛如河堤以卖力气为生的纤夫。镇地缦大约已经活了上千年,身躯比自然凝结、风化成的山川大地还要结实坚硬,它蓦地往后朝那符箓一撞,一连串的道士霎时被这股力道弹飞,甩出了数丈远。那张符箓再度变成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赵章桐惊呼一声,连忙展开通天绫,疾驰到阵法旁。好险才稳住险些被震飞的赵良辅一行人。
眼看阵法已在被瓦解的边缘,元裳看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她站起身对力泷道:“我们也去帮忙,你引开它的注意,我去后方偷袭。”
“别去!”力泷始终置身事外,他漠然道:“叛徒不值得我们去冒险相救。”
元裳:“可他们若是死了,镇地缦下一个要杀的就是我们!”
“他们没那么容易死,”力泷朝那边努努嘴,道:“你看,这不就又起死回生了?”
元裳蓦地回头,看见被甩出去的道士们虽然受伤不轻,但基本都用疗伤符迅速贴上,他们转瞬间便整装完毕并集结归拢,与最下方的师叔们一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嘴里整齐地念着咒语,看样子是武力方式行不通打算改用法术了。
“这声音听得我简直想睡觉。”元师父嘟囔道。
镇地缦忽地身形一晃,如醉鬼打盹一般惺忪,上身也软塌塌地垂了下来。元裳摸着下巴道:“看来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赵良辅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一群人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些话语好像变成了一层层的海浪涌来,直到淹没其间。
镇地缦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挣扎起来的,每种生物对危险都有一种天然的感知。求生的本能使它剧烈地摆动起粗壮的尾巴,阵列里的念咒声因它的躁动瞬时变得稀稀拉拉。
“不要停!”赵良辅大喝道:“别在这个当口掉链子!”
他这一声暴喝虽然稳住了同伴,但镇地缦也随之一凛。它昏昏沉沉,像是氤在水里,脑袋被泡得发胀发酸,可这一声坚决的话语使它短暂得了一瞬清明。
镇地缦移动起来速度很快,等赵良辅的面前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头颅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赵良辅抄起手里的刀剑狠刺上去,可连一丝一毫的阻滞都没有,镇地缦毫不犹豫地用它坚实的身体重重砸向赵良辅……
好比一头大象要踩死蚂蚁,胜负是毫无悬念的。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高愠不忍看见一摊肉泥,在镇地缦移开身子前一头扎进了元师父的怀里。
元师父拍了拍他的背,本想安慰两句,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仅是他,天地间都突然变得万籁俱静,所有人都呆愣地张着嘴,就连空气都变得凝滞了。
打破这份沉寂的是一声巨响,镇地缦轰然倒地。对赵良辅的攻击像是一道回光返照,它不安地扭动身子,却再也站不起来。
愤怒的道士们爬上它的躯体,将剑刺入它的眼睛,用符箓贴满它的皮肤。出于复仇,几乎每个人都用尽了全力攻击。
万幸的是,赵良辅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了金刚罩,所以只是全身的骨头被压碎,人倒是还残存着一口气。
赵章桐和一位师弟赶紧把他抬到平坦的草地上,他们手忙脚乱地翻找出所有的疗伤法器,两人脸上都写满悲痛。
元裳深吸几口气,总算从方才那一场浩劫中平复下来。她走下山坡,转身对高愠道:“结束了,快下来吧,我们还得去找高师父。”
高愠从元师父怀里出来,他抻了抻衣角,费了些力气才站起来。元师父和力泷都向他投去一个鼓励的微笑,互相道别之后,三人却在看向元裳身后的那一刻同时愣住了。
元裳从他们的眼中看见了恐惧、震惊与绝望。那股迫人的气息让人惧怕回头。
“怎……怎么了?”
“阿姐,”高愠颤抖的手指向她的身后,“它们来了,好多……”
元裳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情转过身,眼前的景象足以成为梦魇。十几只,不对,大约有二十多只身形更巨大的镇地缦从地里钻了出来,它们齐齐直立着上身,正一步步地往这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