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苏明清的辩折,折子上说,他之所以在漳州境内失踪,并不是因为做贼心虚畏罪潜逃,而是因为发现了当地卫所有人私自串联倭寇,泄漏机密,导致百姓大批被俘被杀。 他一路被追杀堵截,好不容易托庇于赖伟琪,想要面圣,陈述冤屈。 可这冤屈是一辈子都不能洗清的了,因为人已经死了。 徐永鸿吞了一口口水,口干舌燥,唇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 他们设计给苏家人钻的圈套,最后完完整整的套在了他们自己头上,而且如此天衣无缝,人证物证俱全。 苏家好心机! 主要是他连辩白都无从辩白。 他能说什么? 他难道要说不是真的,苏明清不可能写过这封密折,苏明清其实根本是来指证苏家通倭的? 还是他要说他们根本没杀苏明清,苏明清是苏家联合了赖伟琪自己杀的?! 苏家! “你是死罪!”元丰帝手里抄起一方砚台朝着跪着端端正正的徐永鸿砸了过去,顿时把徐永鸿给砸的头破血流:“胡作非为,眼高于顶!这,就是跟着朕风里雨里走过来的好臣子!” 苍老的龙也是龙,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徐睿惊恐不已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颗心已经完完全全的被恐惧摄住了,如果不是因为堵了嘴,他此时大约已经要痛哭出声。 整个御书房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徐永鸿的告罪声回荡在房中,他趴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血从头上低落在地板上,沉痛的张了张嘴。 这辈子,他见惯了风雨,上阵杀敌无数,这条路一点点走到如今,不容易。 可崩塌也是在转眼之间罢了。 闭了闭眼睛,徐永鸿已经知道等着自己的唯有死路一条。 元丰帝已经冷声喊了一声:“高平!” 刑部尚书高平急忙出列,恭声应是。 “此案由你来审!”元丰帝眉眼沉沉,看着趴伏在地上的众多脑袋,冷冷一笑:“凡事涉事之人,若有一个逃脱,你提头来见朕!” 高平心中惊跳,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牵涉通倭大罪,而且还涉及了侯府伯府,死了一个知府,光是京城昨晚就是七条人命.....这么大的案子,肯定牵涉无数人。 一个徐永鸿就到头了?绝不可能。 元丰帝也肯定清楚这一点,可元丰帝仍旧点了他的名要他来审,说明这一次也的确是动了真怒,他知道这是烫手山芋不好接,可眼下却也不得不接,因此不得不跪了下来道:“臣领旨!只是......”他犹豫片刻,才恳切的对元丰帝又道:“圣上,此案牵涉甚广,臣一人怕是不能担此重任,不知道圣上能否另外指派能人监督微臣?” 这么大的案子,便是三司会审,那也是完全够得着的了。 元丰帝哼了一声,目光在屋子里溜了一圈,淡淡道:“你主审,让汾阳王监审。” 高平重重的应是。 阳光万丈,可众人的心情却并不如这太阳一样好,等到许老回了内阁之际,已经听说了魏涛畏罪自尽的消息。 他眯了眯眼睛,有些诧异。 魏涛可是被宋恒抓了的,今天他是没那个资格,否则也得来御前露个脸。 在宋恒手底下,竟然也能死的成。 许老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面色凝重的在心里骂了一声。 真是邪性,分明都已经算计的如此周密了,可事情竟然还是出了差错,而且是这么大的差错。 这下子...... 他看了一眼高平,挑了挑眉就问:“你打算怎么审?” 高平正拿着那份苏明清的辩折在手里看,一面看一面皱眉,听见许老问话,他百忙当中抬起头来,苦哈哈的笑了一声摇头:“许老,您说我能怎么审?圣上已经发话了,自然是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了。” 惊动了元丰帝,而且还是专门耳提面命的让他要把案子查清楚,他若是敢弄鬼,只怕脑袋头一个落地。 今天徐永鸿没当场就死,那是因为元丰帝憋着一口气呢,否则凭元丰帝早年的脾气,十个徐永鸿也死透了。 许老就不再说,只是笑了笑道:“任重道远啊!” 他一天都照常在宫中当值,等到傍晚才出了宫,回了自己家。 许宅位于皇城东边,他一进门,先看见自家的那道回形大影壁,放在从前,他每每回家,总是要驻足看看的,毕竟这影壁上头镶嵌了前朝画家徐星的名作。 可今天他毫无心情,直奔书房。 书房当中,他的儿子已经早早的等着了,一见了他就急忙站起来,神情焦虑的喊了一声父亲。 许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多说,坐在了书桌后头,而后半响,忽然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桌子上的纸张都被拍的震了震,许老这一天积攒下来的怒气终于尽数爆发,他恼怒的骂了一声:“废物!全都是废物!” 布置了这么久,从福建一直到京城,动用了这么多的人脉,就为了布下这么一个局,好把苏家宋家网罗其中。 可是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最后竟然被人反将一军! 更要命的是,现在徐永鸿他们还尽数陷落在其中,元丰帝虎视眈眈,高平根本什么都不敢做,只会尽心尽力的去审,这么一审,那得露出多少东西来? 先不说别的,苏明清列出来的那张名单里头,福建那些人遭殃,他们会说出什么?! 这都是不敢想的事。 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许老向来是笑呵呵的,外人都口称他是笑面佛,可见他是何等的慈和,可现在他凶相毕露,完全跟平时是两个人。 连他的儿子许崇也有些心中惴惴,很不安的道:“爹,您先别生气,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