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的从空中降下,覆盖着海港。海风吹拂着从海面升起的薄雾――这是临高在进入初夏之际常见的雾气。雾越来越浓,码头、栈桥、海岸、岛屿、厂房都好些围着一层柔软的细纱,只能隐约的看到建筑里的灯光。 邬德看了看手上的夜光表,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海军造船厂附近的灯火特别明亮,还能听见蒸汽机的轰鸣声。那是为大鲸号装货的声音。准备安装到大鲸号上的四门滑膛炮白天就运到了博铺,为了避人耳目,装船的工作的将在夜里在造船厂码头由海兵执行,不用任何劳工。 按照计划,大鲸号上将用装满土的草袋垒起护墙,外面则堆放米袋或者糖袋,实际里面埋伏若干门火炮和二个排的海兵。只要对方一靠近,就用火炮轰击海盗的船只――按照广丙号上水手们的描述,海盗们的船只都是中小型的沿海船,吃不了几发炮弹肯定会沉。 海盗只是出动一二艘船的话,以大鲸即将配备的火力,这个方案是最为简单有效。但是万一敌人的船多。突然射击达成的奇袭效果毕竟只有一次。射击之后,火炮重新装填、瞄准需要一段时间。没有被击中的船只可以采用分散攻击的方式来避开船上的火力――大鲸不是机帆船,速度慢、操纵也不灵活,一旦被小船缠上进入贴身跳帮肉搏,敌人人多势众,就要吃亏。如果敌人遭到攻击后骇于大鲸的火力掉头逃跑,大鲸的速度又追击不上,打成了一场击溃战。显然只使用大鲸本身是不够的,必须有船只进行配合作战。 但是出动的船只一多,狡猾的海盗们又有可能把触角收回去,显然,不管海军采用怎样的模式,胜利的基本条件――“主动权”仍然掌握在海盗手里。 铺在面前的是一张十万分之一的海图上再放大50倍海安街附近海域岛屿、礁石分布图。这一区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礁石、暗沙,形成了无数条四通八达的水道和暗峡。这样的环境下,对使用轻舟小艇的海盗自然特别有利。 沉思了片刻,他拨通了李迪的电话: “登瀛洲号在不在港内?” “报告!在。” “叫那个,王――”邬德忽然想起,登瀛洲的大副似乎人人都叫他王大胡子,“……大副来基地司令部一下!” “王大胡子?马上叫他。” 过来一会,王大胡子来了。关于他的胡子,海军分为两种不同的派,一派觉得他的胡子很漂亮,很“英国”,要他继续留着,另一派则认为胡子不卫生,军人不可留胡子。双方的争论到现在还没结束。所以王大胡子的胡子还继续保留着。一个航次之后,船员照例要休息几天,所以他显得很干净精神,一身元年式海军制服穿得有模有样,已经没有过去那种海盗的形象了。 “以你过去当海盗的经验,拦截进出海安街港的船只的话会选在哪里下手?”邬德指了一下海图,“要保证绝对安全,对方可能会有护航。” 王大胡子仔细的看了下海图――这些细节到极点的东西现在已经不能让他惊讶了。 “这里。”他指了一下海图的一群黑点。 邬德定睛看去,这个地方叫“菊花屿”。不是什么成型的岛屿,只是一堆露出海面的礁石而已。此地正在海安街港的必经之处。 他点点头,广丙正是在这一地区东南方向四海里的地方被袭击的。王大胡子的经验是正确的。 “为什么要选这里?”邬德问,因为类似的岛礁群在附近还有几处。 “这里的条件最好。岛礁多而且乱,容易藏住船。只要把船隐蔽在菊花外屿,派人在礁上瞭远,有船只过来就可以冲出去。打个出其不意。”王大胡子说,“对方要是有护航打不过,就直接穿越外屿脱逃,那里水道多,礁石林立,水下暗沙很多,追击的船不熟悉航路的立刻就会触礁。” “嗯,要是我们要抓住这些海盗,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预先把船埋伏在内屿,”王大胡子毫不迟疑的说,“除非海盗不准备经过外屿逃走,否则内外屿之间的猫跳口是必经之路,有艘炮船在那里一堵,前后夹击。有通天的本事也跑不掉。” “很好。”邬德想如果光看海图的话,根本不知道这只有几个黑点的暗礁群还有这么多的花样。 “不过内屿很不好进。”王大胡子提醒道,“水道太复杂,除了小舢板进去没什么危险,大些的船出入水道都有可能触礁和搁浅的。” “能进多大的船?” 王大胡子摇摇头:“最多进200料的船。里面水流很乱,暗沙也多。” “你熟悉出入水道么?” “这个――”王大胡子有些踌蹰。 “实话实说,”邬德说,“这件任务很要紧。完成之后给你记功!” “是,”王大胡子先来了个不甚标准的立正,“我的确跟人进去过,只有一次。还记得一些海路。” “好,你准备一下,到船厂码头报到。” 第二天,邬德都忙着选武器,挑选人马。这次行动他决定不再抽调穿越众参加,完全是成建制的调用海军的土著人马。傍晚他和王大胡子两个人乘上了一艘100料的单桅船,亲自前往菊花屿进行侦察。 为了缩小目标,除了七八名水兵和二名第一批提拔起来,正在接受培训中的军官候补生之外,其他人一概不带。确保安全起见,这艘船临时的安装了一台摩托艇的挂桨机。 船只在夜晚航行了几个小时。临近午夜的时候,邬德估计现在已经接近目的地了――海安街港外的菊花屿。 海面上风平浪静,月亮很亮。船只已经下来船帆,改用摇橹慢慢的推进。 “发现了没有?”他问正在船头的掩体后观察的王大胡子。 “还没有。应该快了。”王大胡子聚精会神的观察着海面。现在的他的眼睛已经习惯黑暗了,加上望远镜的帮助,能大致分辨出海面三百米以内的东西了。 侦察船继续前进。 “前面有黑点。”王大胡子低声喊道,“注意船速!” 这时候,在邬德眼前出现的已经不止几个黑点了,而是一大群黑点了。船上的人紧张起来,难道走错了航向?海图上没有这么多的小礁小屿呀! “停止前进!”邬德急忙命令船长。 侦察船很快降低了速度,靠着惯性的冲力,静静地向前滑行。邬德看了下罗经的度数,又下到船舱,打开手电,仔细的查对海图。可是海图上没有象这样奇形怪状的标示。难道400年来的海况变化如此之大?罗经的度数、船的航向和现在计算得出的方位都没有错。邬德想了想,又算了下潮汐的时间。没错,现在是最低潮又是逢着满月,所以许多无名的暗礁都露出了海面。这种即非航道性质的海区,测量自然不会太精细,而且毕竟时间相距了四百年。即使是测量精确的航道,经过若干年以后,由于海水的变化,航道也就面目全非了。现在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