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最好是经商出身,当过伙计或者掌柜的,长期生活在杭州,这样做起买卖来才能如鱼得水。赵引弓想,可惜类似的奇遇不会出现二次,现在恐怕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孙子得了疟疾的退休掌柜给他请了。 正在前思后想的时候,随从来禀告:盗泉子来了。 “快把他带到这儿来!”赵引弓一听精神大振。 没过几分钟,仆人把张应宸带了过来。张应宸看上去有点憔悴,但是身上的道袍很干净,虽然一看就是件旧衣服,仔细看还有补丁。赵引弓有些奇怪――这不是道长自己设计的新道袍。而且他几天没和他们一起行动了,去一点没有风尘仆仆的味道。显然是有落脚地了。 似乎是看出了赵引弓的疑惑:“我现在落脚在涌金门外的一所小道观里。”他说,“这道袍是主持马道士送我得。马道长为人很棒不错,长得也还算一表人才……” “你还真行,一到杭州就给你搅上基了?” “哪里的话。”张应宸一晒,“我这两天一直在杭州走街串巷,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挂单落脚。走到庆云观,那里的主持道士正生着病――你知道我是个中医,身上还有点救急的特效药,一剂下去马上见效。就此算是挂单了。” “真有你得。”赵引弓哈哈大笑起来,“你的生存技能不坏。单穿肯定能活下来。” “这我也有信心。”张应宸说道,“别得不说,元老院里有几个人愿意孤身一人深入黎区的?其实去了也没什么,黎区又不是龙潭虎穴。当然我是生了几次病,但是有现代医学帮忙,也就挺过来了。” “别自吹自擂了。我们先谈谈这么在杭州开工吧。”赵引弓把自己考虑的问题一一和他述说了。 “我想征求下你的看法。我现在不敢和小郭一样搞‘商业流’开局,在这秀才举人多如狗,进士满地走得地方,先给自己闹一个商人的身份,对以后打入士人圈子有很大的不利。” 尽管江南工商业发达,衍生了“一切向钱看”的“反动思潮”,商人地位由此大大提升,缙绅士子也或多或少的加入到经营工商业中,但是总体来说士人和商人之间仍旧有相当的鸿沟。两者地位依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可是要结交士人,恐怕以你现在的身份谈吐也搞不定吧。”张应宸毫不掩饰的点出了主要的矛盾。 “没错!”赵引弓点头,“我只是个冒名的秀才,论语都背不全的人,想要通过‘文才’来打动本地士人显然是没指望了――要么我剽窃纳兰性德的词?要不干脆王霸一记,赶紧翻翻毛主席诗词?”他苦笑道。 “你说得全是细枝末节。想靠几句诗词来赚文名那是发梦呢。”张应宸不以为然,“这不是是变相的‘王八之气’,没前途。”他看了看赵引弓,“我觉得你至少应该先学着怎么和本地的士人交谈,会他们那一套谈吐――像我在道观里就很自然,因为我熟悉道士们的谈吐、典籍还有他们的生活习惯。” “你说得有理。”赵引弓摸着自己的下巴,“看来我得把论语好好背一背。” “其实不止论语。上次我去听课,按照于鄂水的说法,一个秀才起码得熟悉十三经到倒背如流的地步。你想你和一群儒生聊天,人要拽起几句文来,你屁也不懂,人不把你当草包耍?” 赵引弓的面色变得不大好看起来――背书这件事他是在有点畏惧,但是张应宸说得很在理,看来这番力气是非用不可的,当初他在情报局培训班里下工夫跟着个秀才苦练了毛笔字,基本上现在可以拿出去见人了。 “还有,你自己不做商人没所谓,但是不代表你家里没有产业。山海两路的人马都要跟着布点。等他们一开张,你选一家当东主。说出去就是响当当了――这时空,照样是有钱的就是大爷。” 山海两路的江南布局,原本在1630年就要全面铺开的,因为反围剿战争的关系被拖延了下来。到目前为止山路只有万有完成了南京和清江浦两地的布局。海路的起威刚刚在南京和上海各设下一处外柜。 相比之下,德隆的拓展要快得多,反围剿胜利之后借着和李洛由的谈判,李洛由最终同意为德隆充当联营承兑人。通过这个法子,德隆得以把汇款和兑换范围扩大到了江南和南北两京。下一步,程栋准备在南北两京开设直营字号。 德隆的快速拓展首先是为了圈钱,其次为了下一步的大陆攻略提供金融支援,元老院的派出机构未来要在非常广泛的范围上调度大量的资金,急需一张金融网络。 作为元老的“产业”,万有是南北货商行的条件是很有利的。张应宸提出由赵引弓来当东家的确是合情合理的一种的安排。 “嗯,你这么一说我就有点豁然开朗了。”赵引弓说道,“我原本很想涉足于丝织业,但是一直有顾虑,你说得对:有了万有这块牌子就好办了。只是还得有一个好得掌柜掌总。” “这个不忙,慢慢找就是。产业大了就有人来投靠的。良禽择木而栖。”张应宸说道。 赵引弓问道:“下一步你打算继续在道观里挂单?” “当然,”张应宸点头,“庆云观是个小道观,又是穷道观,连火居道人在内也就不到十个人,容易掌握。我准备在那里挂单施诊,弄点小名气出来――顺便给本观的道人传播下我的新道教。里面有几个样貌不错的小道童,我看都是可造之材。” 两人定下了联络的方式和暗语。制定了定期联系的模式。赵引弓要把随身带来的物资和银子分一部分给他,张应宸拒绝了: “我用不着这些东西,容易露陷。你有多余的中成药再匀一点给我就是。银子我用处不大,等我有需要再问你拿。” 送走了道长,赵引弓在书房里转了几圈,觉得有很多事情应该着手去做,却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做起。最后,他站住了脚步:“来人!更衣!” 与其在书房里胡思乱想,搞什么“规划”,不如现在就出去走走。说不定有奇遇也未尝可知,说不定就能得到什么启发。搞出个全新的点子来。顺便也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孩子可以买几个好好教育。奉华虽然经过了严格的培训,但是毕竟先天不足,还是要从小好好的调教出来的才合适。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来了精神。 奉华急匆匆的打了洗脸水过来。伺候的洗脸,又取来一套新衣――这是出发前在广州请当地的裁缝做得,是大明最时新的服饰。用料裁剪十分之讲究。 奉华服侍他穿上衣服。这是一件百幅流云满绣金的浅蓝直裰,一顶蓝色绣红花万字头巾。赵引弓对着镜子看了看,总觉得这衣服穿着和唱戏的感觉差不多。特别是这头巾,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不是太华丽了? 奉华边帮他穿衣,边抿着嘴角在笑。 “嗯,你笑什么?”他一边戴着头巾,一边问,“我现在又什么可笑之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