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卷冷落了张毓,他也不恼,先从大陶壶里倒了两杯凉茶,尝了尝,是没加糖的那种,微微点了点头,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曾卷右手边上。然后他又轻轻打开纸包,露出一片片鹅黄嫩香的茶食,一时间芳香四溢,弄得曾卷侧目不矣,口中已经叽里咕噜舌头打弹,根本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了。 “这是何物?”还是经不住勾引,曾卷一边问,一边伸手拿了一块嗅了嗅,确定是食物的香气,便要往嘴里塞。 “这是澳洲人的茶食,唤作‘曲奇’,从澳洲人那边拿的方子,刚刚试做出来。” “嗯……”曾卷的手已经停不住了。 “只是这东西精贵,不止要上好的白面过筛,还要鸡蛋、白糖,还有什么奶油――这是蒙古货,广州哪里去寻?只好用猪油――首长说以后可以考虑用水牛奶来做奶油――饶是这样也花了不少的本钱。家里也只试着做了十斤,我这便送过来让几家茶楼试试水,若是好卖,我家以后便要多一种茶食卖了。” “嗯嗯嗯,好吃。”曾卷听了“成本颇高”也不以为意,仍然手抓个不停,说好吃时还喷出了些碎末,心疼得不得了,又用手擀到桌子边上收在手心,先一口凉茶把嘴里的咽下去,再扬手一拍,把手里的碎末拍进了嘴里。 “怎么样,不错吧!” “嗯嗯嗯,真好吃……”这“吃”的音还没发完,咔嚓一声又一片曲奇进了嘴。 “嗯,那就好,给你的这包是我家婷儿妹子亲手做的……”张毓故意说道。果然,曾卷就呛到了,又是拍胸又是灌水了一番,曾卷红着脸说:“阿毓,婷妹她在你家?” “是啊,如今买卖大了,用得人多,家里正缺人,我堂婶过来和我娘一说,她就到我家来做事了――” 曾卷也不知道陷入了什么脑内剧场中,一脸桃红地发了好一会痴,才突然缓过劲来,换作了个严肃脸,奇道:“不对吧!按伯父的脾气,你家若是拿到澳洲人的秘方,怎会让婷妹帮忙?你们家不是号称传媳不传女的么。” “呵呵,这方子哪有什么稀罕的。”张毓笑道,“都写在澳洲人印的书里。只是一般的人家,即寻不到物料,也没有烤炉去烤。” “这等秘方,就直接印在书里大伙随便瞧?”曾卷这回有点惊讶了。 “是啊,此等雕虫小技,澳洲人其实不在乎。”张毓言语中充满了土豪掉根腿毛都能压死人的艳羡,“不过烤制却颇费功夫,须得是不见明火焖炉,还要掌握火候――这是最难的,澳洲人有‘温度计’,不管拿什么材料烧火,多少度多少分钟,掐好了百试百成。我们店里可就难了,虽有现成的焖炉,我爹也是烤了三四次才算摸索明白。” 曾卷家是做蜡烛的,自然知道火候的重要性。为了保持火候,都非煞费苦心――做某一种蜡烛的时候就只烧某种柴火:用炭、用柴还是用砻糠,再或者用稻草,火候各有不同,十分微妙。他爹说当初跟着他爷爷学生意的时候,为这个可挨了不少“暴栗”。 如今澳洲人用一个温度计,轻轻巧巧的就解决了。 “嗯,有的有点焦。”曾卷砸吧着嘴,扬了扬手中那块咬的只剩一半的曲奇向张毓示意。 “我和爹说了,就算花大价钱,温度计也要买一个――可惜现在广州没货,洪首长说他想办法帮我们从临高进一个来。” “唉,你家自从你抱上那位洪元老的大腿,就越发的发达,越发的先进了。”曾卷听了他的话,一时间忽的神色颓废了下来。不过马上,他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捧起了《公共基础知识手册》开始了读背。 张毓知道曾卷对自家的堂妹有意思,刚才那阵摸不着头脑的话,大概是个什么来由,张毓也能猜个七八分,心中有意撮合,却也没什么合适的话好说,也许就如曾卷自己的意愿好好学习澳洲人的科考材料,最后能中了澳洲人的举,便能成就他的心思吧。 他想着从随身的口袋里逃出一本厚厚的书。 “这是我刚才从澳洲人的书局里买来得。且借给你看。” “什么闲书,我现在可没时间看……”曾卷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封皮上赫然印着《申论200题真题解析》。 曾卷的读背大业又一次被惊讶所中断。“你……你……你小子真有钱!这本书要卖12元!我爹忙一年都攒不下12个银饼子!”他忽然止住了话,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张毓,“这书你借给我看?” “不借给你看我又没用――我是不打算考公务员了,家里的生意离不开我。”张毓俨然是新进商业精英的口吻。 “可这也太贵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是借给你,又不是送给你。”张毓着重在“借”这个字上,“至于钱,你不要担心。我家上次试制的‘单兵能量棒’通过鉴定了。伏波军联勤签了个大单子。澳洲人还要给我家上机器,建新厂房,专门生产这个东西,预付的定金已经到帐了。买一本书不算什么。” “12块买一本书不算什么……”曾卷念叨了几遍,苦笑道,“就这本《公共基础知识手册》和一本考纲,六个银饼子,害的我还要找德隆搞助学贷款,现在每天要到这个读报点读报干活还债!你小子家里,我算算,除了陈李济,你家是第二家让澳洲人注资办厂的了吧!你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 张毓自己也时常感叹要不是当年拼了那么一把,先就跟髡……澳洲人搭上了关系,自家那间小小茶食铺现在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 “阿卷,这夏天一过就要考澳洲人的第一次恩科了,你好好努力吧。书你拿着看――咱们是好兄弟。”张毓用很诚恳的语气说着。 曾卷默默地看着张毓,下嘴唇一抖一抖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语此时如此苍白无力。 “嗯,与君共勉!”曾卷有力地答了一句,便不再言语,转头继续啃那本无法完全理解,只能死记硬背的《公共基础知识手册》去了。 张毓不再打搅他,挑开帘子走出来。听到外面还在闲聊未曾散去的茶客们在热烈讨论着刚才曾卷读的内容,有识字的还把《羊城快报》铺在桌子上指指点点。 “这电工是个什么玩意,不是雷公电母嘛?怎么又电公了?澳洲人的新名堂?” “这是工匠的工,不是公母的公,”有识字的人说,“这天上的雷电也使得着工匠?” “这葡萄牙和西班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西班牙的国王又管着葡萄牙呢?话说上次曾家小子不是说这西班牙就是弗朗机么?上次好像又说西班牙北边有个叫法兰西的,跟这弗朗机还不对付!这泰西诸国怎么感觉乱糟糟的。” “那什么济州岛上生了几匹小马有什么好说道的,还特意发了个稿!” “这你就没见识了吧,话说这马怀孕比人还长,得十二个月呢。而且不是几匹马,是春末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