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巡警队长,算什么衣锦还乡?”陆大刚说得很谦虚,然而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 “表弟你太谦逊啦,”韩长乐笑着给他斟了一杯酒,“谁不知道髡……澳洲人这回打进广州是准备着逐鹿中原,改朝换代?等到那文丞相打回东京城,辅佐大宋皇帝重归大宝,你就是从龙之臣,博个封妻荫子的前程还不是手到擒来。若是一个碰巧了,立下不世功劳,封侯封公也难说……” 这下陆大刚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赶紧定了定神,说:“这都是元老院的恩情。我倒是没想得这么远――毕竟是将来的事,还得看有没有这个命去享。”他慨叹道,“和我一起从警的兄弟,有好几个已经不在了;当初被俘的兄弟,有从军的,有到下面去当村长、乡长的,太太平平活着的固然很多,出任务的时候的殉职也不少。打天下哪有这么容易!” “那是,那是。”韩长乐恭维道,“若不是象贤弟这样有真本事的人,如何能有这样的福分!”说罢又敬了他一杯。 陆大刚一杯下肚,愈发快活,道:“真本事,哪里说得上!不过是狗屎运还不坏罢了。” 韩长乐道:“说来过去咱们给官府也是当差,你如今给元老院也是当差,可是给官府当差那会,尽走背运;你给元老院当差,尽是好运!这真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陆大刚这会已经有了酒,笑道:“说是运,其实也就是大伙肯出力:众人拾柴火焰高,大伙肯出力,什么事办不成?过去当差,那是应付――他娘的连饷都不发,当官的呼幺喝六的,要咱们兄弟去刀头舔血卖命,傻子都不干!”他说着一拍桌子,“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韩长乐连连点头。 “外面说都说澳洲人救世济民,澳洲人自己说‘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咱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大道道。咱们出来当差就是图个吃粮。给谁不是当差?澳洲人按时粮饷,不克扣――就冲这个,弟兄们也得实心给他们卖命不是?!” “是,是,”韩长乐深以为然。要不是高家给他优厚的待遇,他才懒得给高令项来打听什么消息,“兄弟说得有理。只不过你每天都这么忙碌,可要当心身子骨,身子可是自个的!” “多谢表兄关心。”陆大刚笑道,“我这身子倒还吃得住,澳洲人素来对手下人大方。给他们当差,别得不说,吃得就好!给得衣服也都是好料子……” 正说着话,忽然有个乞丐闯了进来,团团一揖,道:“各位三老四少们吃着喝着,小的来给大伙唱个莲花落,助助兴!” 这乞丐大约常来店里,伙计们并没把他往外赶,还几个相熟的食客起哄道:“你唱来常去就那么几套,且来个时兴的听听!” 这乞丐当下敲打两块竹板,三颠式的边打边唱: 噢~! 过路客回头客 人生漫长如此路 何不坐下歇一歇 泡碗茶点支烟 来张飞饼送嘴边 新朝好新朝妙 新朝风俗有花样 客官问啥花样 且听花子讲一讲 首长们真会玩 破布拿来当裤穿 补丁也不打一片 前露洞后露眼 叫花裤子挺新鲜 丐帮从此长了脸 澳宋元老花样多 澳宋元老玩得浪 玩得浪谁最浪 当仁不让女首长 女首长们有多浪 且待花子想一想 众仙客莫心痒 点些吃食和茶汤 先让五脏爽一爽 花子舔颜讨个赏 赏些茶钱泡粗茶 润润喉咙接着讲 店里顿时嘻嘻哈哈一片,还有几个喝多了的发出应和的怪叫。从海南来得女性元老和干部不仅制服在百姓们眼里堪称“大胆”,平日里的便服更是堪称“伤风败俗”――特别是入夏以来,诸如短袖衬衣、连衣裙之类的夏装不断出现,更是极大的冲击了广州市民的眼球和心灵。这莲花落不但唱得应景,更是勾起了许多人内心深处对“澳洲女人”的淫念,便有人大叫着叫他“快快唱下去!”更有直接丢出一把分币来。 店里热闹,掌柜的却急了:这店里常有警察来吃夜宵,平日里他唱个莲花落,逗食客一笑,讨几个钱,也不惹人嫌。这新词对女髡如此不敬。万一被哪个警察听去了到局子里一说,岂不是祸事临门!当即赶上几步,掏出一张角票塞到乞丐手里,道:“去去去,出去吃喝,再唱我要叫巡警了!” 这一声“叫巡警”,如同仙丹妙药,还摇头晃脑沉浸在“创作”中的乞丐赶紧弯下腰将地上的钞票捡起便溜走了。 韩长乐心道这乞丐不知道是哪个窦口上的,倒是个角色!转头见陆大刚脸色通红,赶紧道:“贤弟,一个唱莲花落的花子,乱编着讨几个钱,不用往心里去!” 陆大刚摇摇头,口舌已经不清了,道:“我为什么……要往心里……去?他也没几天好唱了……” 韩长乐心中一紧,知道话里有音,赶紧端起串筒,又给他斟上一盏,道:“他一个唱莲花落的苦哈哈,有什么好计较的,得饶处且饶人吧。” “他唱莲花落倒没什么,”陆大刚这会酒劲上来了,只觉得轻飘飘的,早把纪律忘得一干二净,笑道,“不过花子们也没几天好蹦达了。过几天这广州城里就没花子了……” “表弟又说笑了,”韩长乐故意做出漫不经心的态度,“这要饭的叫花子,哪朝哪代没有?就是太平盛世,要少不了讨吃得……”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陆大刚把头摇的象拨浪鼓一般,“全琼州我不敢说,单就临高,绝没有一个花子――都送去修路挖沙子了――你瞧着吧,这广州城里的花子也得都去挖沙子……” 虽说韩长乐已经大概猜出了陆大刚的“没几天好蹦达”的话里的意思,但是他亲口这么说出来,依旧很是震撼。 没想到随便出来一趟,阴错阳差的竟得到这么一个要紧的消息!韩长乐心想,得赶紧去回禀东家! 两人一直喝到月上梢头,韩长乐付了帐,见陆大刚已经醉得有些晃悠,便叫来伙计,给他些钱,叫他将陆大刚送回去。自己急匆匆离店而去。 天色已经落黑,澳洲人虽已经取消了夜间宵禁,但是各处城门入夜之后依旧是关闭的。没法出城回金花寺去。思索再三,决定先到西关关厢的窦口歇一夜,明日一早出城去报信。 陆大刚回到宿舍,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好在他第二天是中班。起床之后盥洗一番便赶紧去上班了。 昨日的事情,他差不多已经忘记的一干二净。只记得自己和表兄韩长乐一起喝酒,至于喝酒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自己又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就和所有喝醉的人一样,彻底的“断片”了。 刚到办公室,自己手下当班的兄弟们已经到齐了,三十多个人聚集在会议室里,听候任务简报。 他们平常的工作是事务性的,主要是保持街面上的治安力量的存在感,震慑各类不法分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