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难的痛苦折磨之下,蒋锁当了逃兵。一次香港的海兵队在珠江口进行水上航渡训练的时候他故意落水,然后潜出去很远,爬上了岸。 他脱下自己的伏波军制服,丢掉了所有的东西,在附近的渔村里偷了一套衣服,他没有想过自己当了逃兵之后准备干什么,还是不是打算去报仇,他什么也不想,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隐入了黑夜。 逃兵是什么下场,蒋锁是非常清楚的。特别自己还是“临战脱逃”。他一路乞讨到了广州——因为知道元老夺取广东已经是箭在弦上,他便一路往北,只求离元老院远远的。 蒋锁原本并不想投奔官府,他这样形同乞丐身无分文的人根本不可能被当官的接见,就算见了,也会被怀疑是奸细,搞不好直接推出去就杀了。在他的老家,土寨的寨主也会仅仅因为陌生人“形迹可疑”而随意的砍掉过路人的脑袋。 蒋锁对广东的道路略有所知,当初老班主是带着他们过五岭到的广东,现在他打算还是走老路,翻过五岭北上,逃的越远越好。 然而他刚刚走到南雄,便在官道上被路过的一队官兵抓了差,去搬运货物。 货物都是木箱,很是沉重,挑夫们肩挑背抗,日夜赶路。要不是蒋锁这几年在渔村有吃有喝,打渔军训打熬的一副好身板,说不定没几日便会活活累死。 蒋锁想寻机设法逃走。但是官兵看守很严,一旦逃跑被抓就会被砍头。他找不到机会。 要不是某天,一个挑夫摔倒的时候砸破了木箱,散落出里面的物件,也许蒋锁就会活活累死在道路上。 从破碎的箱子里掉出来的是几支崭新的南洋式步枪! 蒋锁虽然没当过国民军,但是却不止一次的看到过这种步枪。这种枪比陆军用的米尼枪要次一等,不但射程近,准头也不好。只有国民军和警察才用它。不过对于普通的盗匪海贼来说,这枪已经是很可怕的大杀器了。 这东西明军怎么会有?! 他诧异的表情立刻引起了带队官长的注意。当晚宿营,蒋锁便被两个士兵一索子捆翻在地,押到了带队官儿的面前。 “你认识这鸟铳?”带队的官长沉声问道。 或许是因为多日劳苦的折磨使得蒋锁对求生的**不太强烈了,他点头道:“这是南洋步枪。” 听到“南洋步枪”四个字,官长的眉头一跳,道:“你是什么人?!” 蒋锁毫不隐瞒,当即将自己是澳洲人逃兵的事说了出来。 “这么说,你是髡贼的兵卒了。” “是。” “嗯……”官长盯着他,良久吁了口气,道,“此枪你可会用?” “这有何难?”蒋锁道,“此枪在澳洲人那里不过是国民军使用的二等枪械。” “既如此,你且装填了打一发与我看看。”说罢叫从人把他的绳索解开。 身边的卫士当即将蒋锁的绳索解开。蒋锁此刻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三下两下便将弹药装好,随即枪抵肩,略略瞄准便扣动了扳机。 这一枪便将二十丈之外的香火头打灭了。 官长的眼睛顿时放出了光芒,低声道:“好!” 从这天晚上起蒋锁便不再是苦力了。 “鄙姓易,名浩然,在熊督师的幕中任赞画。”官长的态度很是和蔼,一点没有老爷那种拿腔作调的威势,“你即知髡军的底细,又愿意为朝廷效力,将来的前程不可估量。如今广东的形势危如累卵。此次我回广东,正是要将这批枪械带回。” 蒋锁不知道南洋步枪是怎么流入到易老爷手里的,但是他知道这必是秘密,便一言不发 “……枪虽好,用来也简单,可惜没有一个人能用的象你这么好。髡贼不愧有善练强兵之誉,可惜可惜!” 他说可惜的时候双眼望着东北方向夜空,眼中满是怅然之色。 “若是澳洲人愿为我大明效力,何愁东虏不灭,流寇不平!可惜如今已经迟了!” 易浩然将他带回了肇庆。一路上,蒋锁知道这位幕僚师爷原是辽东人,有个秀才的功名。不过比起四书五经,他对兵法更有感兴趣,《孙子兵法》、《武经总要》之类的历代兵书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上千遍,以致闭上眼睛都能倒背如流。他屡试不第,家累益重,易浩然要养家糊口,在广宁的一家武将家中任教。虽然挣钱不多,倒一家安稳度日,其乐融融。 四十岁那年,朝廷的大军在萨尔浒被努尔哈赤打得大败。辽东各城池相继失陷,东家战死,广宁撤镇,他带着全家往关内逃难,一路妻离子散,好不容易在京师落脚,只剩下他孑然一身了。 总算他在京师还有几个师友亲戚,辗转请托,靠着自己的出身辽东的优势和“知兵”,易浩然在即将出关的袁崇焕幕中谋了个差事。他在袁崇焕幕下,有了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见证了辽东昙花一现的胜利,也看到了袁崇焕、毛文龙之间的争斗。袁崇焕被捕下狱之后,无处可去的易浩然靠着这点资格又投奔到起复的孙承宗幕下,随他收复关内四城,然后又看着他旋即被排挤,称病引退。已经年过半百易浩然得了孙承宗的一封“八行”,投奔两广总督熊文灿幕下。 熊文灿幕下这样靠着面子举荐来的幕僚不知凡几,自然也不会高看他这位秀才公,不过每月资助他一些钱粮,拨一间屋子居住而已。平日里也不叫他办事。易浩然也乐得清闲,四处游玩。他已经是但他却发现广东也并非没有战乱的乐土。几年之前,王尊德集全省之力讨伐澳洲人,却在澄迈大败,髡贼入寇珠江口,广州城也险些沦陷。 这一仗当时在朝中也是引起轩然大波的,官兵阵亡散失人马数万,将官损折多名。不过,事后听闻“髡贼”在广州城下战败,泛舟出海逃去。只在琼州沿海四散作乱,已不足为患。 然而他很快发现真相不是这样,澳洲人不仅没有退去,还实际上控制了整个琼州府,甚至在广州城外就有他们的营寨。只不过他们不抢不杀,大家都能谋个太平,这才能掩饰过去。而广东官场对髡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