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市政府要请他去,何东篱并不惊惶。当下便随着警察来到三总府。 没想到,他见到的并不是熟悉的解迩仁,而是两个陌生的澳洲人。不觉微微一惊。 何东篱立刻就联想到,这两位陌生澳洲人的到来,十之八九与前不久的梧州暴动有关。解迩仁又不在,恐怕在梧州地位已然不稳。 他不觉紧张起来,此类事情极易兴大狱,罗织罪名,往往牵涉甚广。无辜者为此破家丧命者亦不在少数。自己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不过看模样,倒不似审问――至少没有摆出审问的架势来。亦和解迩仁召见他一样,设座奉茶。 “尊驾就是何守仁先生?” “学生正是。”何东篱恭恭敬敬的揖手为礼。 “我们是从广州来得,听闻先生是梧州本地的老土地,对此处的风土人情无一不熟稔,想和先生谈一谈。” “学生世居梧州,各种掌故的确知道的不少,两位先生尽管问便是。” “听闻这里桂江畔有一座龙母庙。” “正是,此庙就在大云门外,据说是大宋咸平年间始建,亦是本地最大的龙母庙,最是灵验不过。” “我听闻解元老来梧州履新的时候,由你作向导在城内外寻访了一番名胜古迹。亦去过此处。” “正有此事。”何东篱心里一紧,莫非是为了那件事?他小心翼翼的答道,“当天是先去了韩公祠,又到四贤祠。最后才去了龙母庙进香。” “在龙母庙进香发生了什么事。” “有女子在庙门口当街刺杀解元老。不过有惊无险,解元老吉人天相,未曾受到伤害……”何东篱心头一沉,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这事虽然没酿成什么后果,但是解元老当时的狼狈模样他看是看在眼中的――也算是千钧一发了。最让他担心的是,去龙母庙进香是他的建议。 幸好,眼前的澳洲人并不追问“怎么回去龙母庙”,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行刺的女子是何许人?” “这个,学生也不清楚。她行刺未成,被当场拿下。是个年轻女子,头戴白花――应是个孀妇。” “她被擒后是怎么处置的?” 何东篱大感为难,虽然蔡兰的后续事他并没有参与,但是有一次他来三总府和解迩仁聊天,确确实实在这个院子里看到过蔡兰。而且,有关解迩仁和蔡兰的事情,在梧州的留用人员和归化民干部中都不算什么秘密。但是这事他也只是“风闻”而已。 “被押去了衙门,后来如何处理,学生亦不得而知。” “这个女刺客是叫蔡兰么?” “是……”何东篱颤抖了下,不由自主的说道, 姬信注意到他的神情惶恐,便温言道:“先生不必紧张,此事与先生无干。” “是,是,学生明白。” “不过先生想必也明白,前些日子,某些篡明残党偷袭梧州,造了很大的乱子。这件事,元老院不得不查,还要一查到底。谁有罪,谁没罪都得弄个清清楚楚。希望先生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切莫曲意隐瞒。先生亦可放心,我元老院例外不株连无辜,亦不罗织罪名。” “应该,应该。”何东篱暗暗叫苦,“学生一定知无不言。” “你是从何处听说此女名叫蔡兰的?” “学生原本亦是不知的,后来听人说得。” “听谁说得?” “此事在梧州城中知晓之人甚多。”何东篱苦笑道。 “关于蔡兰,你还听说过什么流言?” 何东篱犹豫了下,道:“学生倒是听闻了不少流言――不过只是流言,要说到底是何许人说得,学生亦不清楚……” “你说便是。” 他说蔡兰被擒之后便一直关押在县衙土地庙内,并无处置。时间久了,便有消息传出来,说解元老“收用”了她。 “至于是否真有此事,学生并无实据,只是她一直留在三总府内却是多人所见。并不虚妄。” “这么说,蔡兰的事在梧州有很多人知道喽。” “此种流言,市井间传播起来比之国家大事要快。”何东篱苦笑道。 “解元老应该也听说过,他有做什么什么对策或者说过什么没有?” “解元老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姬信默默点头,这和他搜集到的情况相符。显然,解迩仁并不觉得收用一个女刺客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如果不是闹出了梧州暴乱这档事,就算元老院过问,也不过个小小的风流罪过罢了。 “你还知道什么解元老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何东篱这下有些惶然了,这话渐渐地便有夺命之势了,他张口结舌道:“没有了……没有了……” “好好想想。”姬信正色道,“你不要顾忌什么!说真话才能保你全家平安!” 陈白宾暗暗诧异,姬信讯问归化民或者土著向来和颜悦色,有时候会分析利害,很少会这样公然用对方家人的安危来要挟对方开口。这是这么回事? 何东篱颤抖着低了头想了半天才道:“学生和解元老来往不多,见面说得也是本地风土人情,天地物产之事,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倒是有一件事……” 他说就在梧州暴动前不久,解迩仁派人送来几幅画,还问他擅长不擅长绘画,能不能看懂画意。 “什么画?” “都是写意的花鸟,主要是各种兰花……”何东篱道,“实话说,学生涂抹几笔写意山水还能凑合,要绘花鸟着实不成。便回绝了。” 陈白宾和姬信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们推测是对得。在找常青云当“枪手”前,解迩仁还找过这个更可靠的何东篱,可惜的是他并不懂这些…… 真是时也,运也。姬信暗暗叹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