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莫大的优惠,但是百姓们并不买账。田凉空有力气使不出来,一筹莫展。好在侯清最近为了搞“乡村卫生培训”工作在南海县各处巡视工作。两人搭伴,倒也算是苦中有乐。 “清姐,这读书人要是能来当老师, 那真是太好了……” “你个呆头鹅!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侯清笑问。 “什么人?” “他是邝露!邝露!”侯清说,“广州城里有名的缙绅大爷!他来给我们当老师,那才叫太阳从西边出来!” “缙绅大户?我看他不像啊。人挺随和,还给大家写春联,又第一个捐助。” “谁说缙绅就是青面獠牙的。”侯清说,“邝露这个人不是一般的缙绅,元老院也很重视他--回去之后你要写个报告给市政府,告诉他们说邝露回来了。” “他是什么反动人物吗?” “这个, 也不好说他反动。总之他是个要紧的人物。”侯清其实也说不清邝露要紧在哪里, 她只是见过政务院出发的重点关注的缙绅名单,上面就有邝露的名字。 “那得赶紧去写。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你从来不看文件吗?” “文件?”田凉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识字不太好,看起来费事。” “你这上尉是怎么当的。”侯清无奈的叹了口气,“连长也有很多文书工作要做。“ “连里有个中尉是军校毕业的,这些事都是他做得……” “你倒是甩手掌柜当得不错。” “唉,所以不是来当校长了吗……”田凉垂头丧气。 “就算是当校长,也要用心呀。像你这样连文件都看不明白,以后还怎么做事呢。”侯清有些焦急,“这样,以后晚上有空我就帮你学习文件。顺便也帮你多认识几个字。” 邝露主仆离了大历,一路南下。不几日, 已来到广州城外。此时正是小冰河肆虐时期,虽是岭南, 寒潮袭来的天气竟也如北方一般冷酷萧瑟。往年月葱茏树木今年显得干枯萎靡, 近处黄叶满地, 远方衰草连天。 展望家乡,一片萧条肃杀景象。再联想国家此时遍地战乱,百姓水深火热,朝廷地方又是种种的乱象……自己空负报国志未能为君分忧,反倒因为争一时之气,不得不流落他乡数年…… 不由得悲从中来,双目微湿。眼见城墙已显,自己日思夜想的广州就在眼前了。 可是,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广州啊。它已经不再是大明的广州府,而是髡贼的“广州特别市”。此时再见,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城楼之上,髡贼的旗号飘扬,步卒持枪巡防,城楼下,是穿着黑衣短褂的捕役,注视着出入城门的百姓车辆,不时拦住检查。 亡国之民,大约就是这样。 “大爷,天色不早了, 我们赶紧进城吧。”邝彦提醒道。 “我们走吧。” 邝露心情苦涩, 结了脚钱, 打发走了威租来的长行骡子和脚夫, 和仆役从大北门徒步入城了。 他家就在广州五仙观旁的仙邻巷内。这日恰是旧历的腊月二十四,正是家家户户辞灶之日。1636年全年风调雨顺,元老院在广州等地又大兴土木,搞了许多基本建设和工业投资,因此广州的市面颇为景气。街面上一片繁荣的景象。 辞灶是腊月里最要紧的日子之一,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从1635年开始推行的“新生活运动”,又在城内大拆大建,广州的市容市貌较之邝露离开的时候大为变样了。 邝露一路行来,看到如此的变化,心中五味杂陈。忽然旁边邝彦喊道:“那边莫不是二爷来了?” 抬头一望,有一个俊朗的青年正乘着一辆双轮人力车急急奔来,未至眼前就从车上跳下来,几步来到身前扑跪在地,抱住邝露大哭起来,邝露亦大哭。路人虽不知为何,却也为之唏嘘--生逢乱世,生离死别见得太多,亲人重逢聚首的滋味更是不同寻常。 “尔玉,你这是何必。大庭广众之下。有失体统。”邝露虽是斥责,脸上却抑制不住的笑意。 尔玉哭诉道:“自知哥哥蒙难,我们兄弟便时时日日挂念。伯父更是思念成疾,时时问起我等,不知你何时才能回来。这一去数年,只有只言片语的书信还家,大哥,你也真是狠心……” “说话便说话,如何与小女子一般了!”邝露强忍泪水,道,“我在外面时时刻刻挂念父亲与你们兄弟,奈何书信不便,我又漂泊不定,等闲也难找到人托付信件……这些年,家中全靠诸弟照应……” “大哥莫要再说了,伯父和嫂子侄儿都在等着呢。”尔玉擦干眼泪,“请随我速速还家吧。” 说罢,招呼后面的人力车过来,将行李物件都捆在车上,兄弟二人和仆役一起徒步还家。 一路上,尔玉抑制不住的欣喜,说了许多家中的事情,这几年邝露不在家,家中除了靠乡下的租田收取租米度日之外,几位故旧亲朋也不时接济。日子过得虽不富裕也不至于窘迫。这多少令一直流浪在外的邝露心中好过了不少。 不一时便来至家门。邝家的这处宅邸还是祖父考取进士之后兴建的,如今已显出破旧。门前的进士旗杆不见了只剩下几枚旗杆石。因为他的父亲只是廪生,没能中举或者取进士,家势不免颓败。 他过去住在这里的时候,进进出出,从未有过什么感触。游子多年回来,再见故宅,不免禾黍之悲。 但老母在此居住实在让他心酸。还未及细想,门上的小童早已看见他了,慌不迭的飞奔院内大喊:“来了,来了,大爷回来了。” 邝露抬脚入门,转过影壁,正望见老父已是白发苍苍,正被两个侄儿搀扶着走了出来。 想到自己负气任性,冲撞县令,不得不抛下老父妻儿远走他乡,一走便是数年,即未尽人子之道,又未尽丈夫父亲之责,反倒惹得他们为自己担心,不由地心中愧疚,三步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