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佳被自己的想象搞得一脸凝重,脚下生风,可到了村口,脚步渐渐慢了起来。
……万幸。
被几个渔民挡住的女孩子正狼吞虎咽地嚼着嘴里的干粮,她吃的太急了,即便呛到第一反应也不是吐出来,而是捂住嘴让自己慢慢咽下去。
头发干枯,身形瘦小,脸上不知是淤泥还是油污,散发着腥臭味。
身边躺着一条瘦长身子皮包骨头的野狗。
剧情任务中,已经成为船长的北斗曾说过小时候的事。
北斗在流浪途中,被一只野狗抢去了充饥的米窝,她为了那口吃的一直追着它跑进了那个小渔村,最终筋疲力尽才算抢到手,野狗虚弱到了极点,也死掉了。
剧情中,北斗还语气低落地表示,如果早知道它当初那样虚弱,自己也不会去和它抢回那半个米窝。
…………
脏兮兮的脸上,清亮的桃红色眼睛穿透人群间的缝隙望向了阮佳。
阮佳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很温和。
等到了。
…………
这个流浪来的小姑娘为了一口吃的,追死了一只野狗。
在如今这个光景,璃月的一些地界赶上了灾年,人为了活下去与野狗争食。
这无可厚非,也都能理解。
可在一些守旧迷信的村民看来,这活脱脱是一个饿死鬼,初来乍到就这样,不吉利。
他们对这孩子的态度隐隐透着嫌弃。
不过既然村长发话,大家也都不会说什么,这个小女孩最终还是在下川落脚。
村长收留了她。
众人看着那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居然有种错觉,好像柔韧坚定的村长是不系之舟,那个攥着她的手指,依附着村长活下去的孩子才是船锚。
……………………
北斗坐在床边,一副很拘谨的样子,生怕自己弄脏了新加的被褥床铺。
好像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赶出去。
她流浪太久,又长期挨饿,身子太虚,阮佳不敢给她洗澡。
阮佳想了想,拿出一件厚实的褂子披在北斗身上,用调好的温水给她擦洗了一下太脏的地方。
“这样就可以啦,反正床单过几天就会洗的,不要担心弄脏。”
她把梳子蘸进水里,用毛巾包住北斗的头发,很小心地梳,遇到打结成缕的,也耐心地用手指分开。
阮佳上一次这么照顾小孩子,还是在自己的妹妹身上,不过那孩子像只怕水的猫,给她擦洗一下都会炸毛。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都想小猫小狗一样喜欢爱抚。或者说,对于人类,拥抱和爱抚带给人的安心幸福要比亲吻多的多。
阮佳放轻了力道,她自己清洗头发的时候,手法粗放得像是在洗抹布,可对待小孩子,她还是温柔得多。
北斗的头发浸了几次水后,握在手里像一只滑溜溜的泥鳅,细瘦干枯的发丝终于也有了乌木的色调。
阮佳的手搭在北斗的肩上,才发觉这孩子身形单薄的过分,瘦得像根麻杆,脑袋支在细细的脖子上,苒弱得像是在风里晃荡的马尾穗子。
只是腰板始终挺得笔直,鸡爪似的小手安分地撑在腿上,沉默隐忍得不像个幼童。
……好像风一吹就折了。
阮佳的动作更轻了些。
……
北斗低着头,抬起的眼睛只能看见自己被温水打湿,浸在一起的头发。她顺着抚在自己头上的力道偏了偏脸,悄悄打量着收留自己的这位女村长。
说来有趣,如今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北斗,虽然说不出“宿命”这样的词,却也隐约察觉到了命运那种玄妙的感觉。
那种猜想说出来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可是确实,眼前这个人,就像是在等着自己。
即便她们素昧谋面。
北斗无论如何都对这位村长没有戒心。
她就像是被温柔的抚慰迷惑的小兽一般,迷迷糊糊地和村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
村长的声音遥远,恬静,仿佛是隔着远远的起雾的海岸传来的一般。她的声音并不甜美,甚至有些喑哑,似近若远。
北斗睡眼朦胧,靠在村长身上,眼皮渐渐耷拉了下来。
…………
阮佳见北斗困了,正要轻手轻脚把她挪进被窝里,又听见窗户啪啪得响,怀里的女孩子瞬间睁开了眼睛,好像很紧张。
阮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站起身来,将窗户打开一条缝。
一只山竹般的胖爪伸了进来,把窗子往里推了推,是一只肥美的大黑狸花。他有着白手套白领巾和甜美的绿色眼睛,嘴里聒噪得很。
见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他吐在窗户边上一只知了,抻直了身子做了个懒腰,便理直气壮地跳到枕头上盘成一圈。
没到几息的功夫,就听得一阵鼾声震天响。
北斗可能第一次看见这么肥的猫,有些惊讶,桃红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阮佳微笑着过去摸了两把猫头,“你应该学学这家伙,怎么舒服怎么睡,不用顾虑太多。”
她说着,两手抄起黑色狸花猫,把这只十斤重的小煤气罐子丢出屋外。
这猫的皮毛上都是鬼针草,谁知道去哪里野了,身上也不干净,不该随便让他上床的。
从软和的枕头上被扔下来的猫猫很愤怒,在外面喵呜喵呜地抗议起来。阮佳听见狸花猫咪咪叫着挠门的声音,语带警告,“别闹腾,我阉瘾刚好犯了。”
猫还是比较有灵性的,他察觉到了两脚兽这话不是随便说说,只好在屋外的咸菜缸盖上委屈地盘成一团,咬着自己的尾巴尖泄愤。
门外安静了。
北斗裹在被子里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
一脸“这个大人好厉害”的神情。
在她看来阮佳很厉害。
明明村里的人比阮佳要强壮的多,不想让自己留下的人也很多,但阮佳就轻描淡写地拍板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