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了很轻盈的一声叹息,纤薄无依得像是河岸边的飞絮。
飞不到远方,只能随风漫无目的地浮游,或者粘连在岸边,浮成白茫茫的一片,在死水中遥望着暗流中稀落的灯火。
虞容能感觉到那边存在着什么,却不能明晰它的特点。
也无法触摸到。
空瞧见她像是吃了菌子一样,盯着一处,手指在空气中做缫丝状,也不觉得奇怪……他通过元素视野,能看到周围残留的大量元素痕迹。
像是小孩子拙劣的涂鸦,但偶尔也有过于浓郁的地方。
“我用元素视野也观测不到……”
虞容抚上鬓角,遮掩了一下,墨汁般浓郁的黑蔓延开,将眼白也染成漆黑。蛊虫的身体能观测到的更多,也能更便利地捕捉元素……可她凝望了半天,也没察觉出多少。
仿佛那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反倒是空走过来的时候,她才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一个“虚影”。
看身形像是个女子……双臂抱着一个小包裹。
“这个鬼魂……看上去很虚弱。”
与空见过的其他魂魄不同,无妄坡附近,或者是琥牢山……那些魂魄都有具象化的形体,而眼前的,像张伶仃挑在枝头的蛛网。
眼前这个鬼魂依稀能看出穿着得体,身上也没有什么溃烂的伤口,外坠的器官……或者是狰狞的面孔,仿佛淌不完的血。
但派蒙还是很害怕。
白色飞行物捂住了自己的脸。
因为对方没有脸,魂体也极不稳定,面部五官就像是被甩上去的油画颜料,沾水的陶泥一样软绵绵地下滑。
鬼魂像是被困在了那里,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段路。
总体上来说,是一张像蜡烛般融化的脸。
虞容瞧着女鬼来回重复那几遍路,拔下一根头发,轻轻吹了口气。
发丝在风里化成浓郁的阴气,带着点鬼魂甘之若饴的脱骨香。
……对鬼魂来说是大补品。
在魔神战争期间,蛊身圣女若是落败,往往都会在临死前崩落成原初的模样,形成一道敌我不分的毒瘴,给子民争取逃离的时间。
“直接压缩,毒死对方的大将不行吗?”
面白无须的阴柔祭司笑眯眯地给她缝制衣服上的珠坠,解释道:“鱼死网破,对方可能也会做出些极端的行为……普通人就危险了呀。”
还没等到虞容为自己的小格局反思,又听见祭司缓缓说道:
“而且咱们当年主要是跟岩王帝君打,他手底下似乎有名大将,本体是金翅鹏王……可以说是百毒不侵了,反而能把你这一团阴气囫囵地屯下去,当成补品了。”
所以……
蛊身圣女=阴气+毒气
崩落的蛊身圣女=魔神怨念+毒气
……这之间遵守了怎样的守恒定律先按下不提。
总之,没长成的蛊身圣女就相当于补品。
这么想,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寨子里的人一个个都笑容亲切按着她学习,村头村尾逮着圣女都要喂几口紫色马赛克——堪比化骨水级别的毒虫。
只要一直吃,就可以变强……
想要不被吃,就要变得一身毒。
现在的虞容甚至只是学有小成,她身上那件在九黎神龛前头日夜供着的衣裙,再加上她自己收敛,还能压住身上的毒气和阴气,甚至能化用。
……可若是真到了后期。
她想起那个空泛的拯救世界计划,只觉心累,只是精细地控制着阴气向魂体中输送。
……没有用?还是不够?
但刚刚那些量,足够催化出一只厉鬼了。
“这应该不是鬼,只是残存的一段影像……空,刚才你过来,就出现了,能请你站在这个地方吗?我想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欸?!……不,不可以,这太危险了!”
第一个蹦跶出来的是派蒙。
“万一这家伙站进去之后,突然被咬掉脑袋怎么办!”
她伸出小小的拳头,本想指一指,但又像是害怕脚丫伸出被子就会被吃掉的小孩子一般,将食指握住了。
虞容抱着胳膊,把双头蚯蚓又收回了袖子里。
她本来想着当做谢礼,把双头蚯蚓送给他们来着。
要不要改主意。
如果不肯帮忙继续拖拉的话……她瞥了眼如火球下坠的太阳。
…………
美丽的异族女孩脸上还是带着浅淡的笑意,银饰斑驳的光影晃在白瓷般的肌肤上,像是映在粉墙上的树影。
静默而诡异。
她身侧那个颜色浅浅的五枚桃心,也瞬间掉到了一格半。
而那个鲜红的等级,也依旧彰显着自己鲜明的存在感。
为什么感觉……派蒙似乎对眼前的人有敌意呢。
就像是方才,比往常更着急地寻觅宝藏……探索各处,与其说是害怕自己拿到的少了,利益被分走。
……她在害怕什么吗?
害怕【敌人】本身还是……
害怕对方改变了什么?
“你这胆子比团雀还小。”金发少年的语气里带着某种熟稔于心的笑意,调侃自己的旅伴。
“能让派蒙躲在你身后吗?她很害怕这种东西。”
“好啊。”
虞容语气轻快,见白色飞行物忐忑不安地望着周围聚拢过来的鬼火……她眯眼笑笑,弹指招来不少萤火虫。
腐草萤火被有意聚拢在一起,微弱的光芒织成光芒大盛的披帛,朝着圣女围过去。
虞容抬了抬手指,它们便只能有些失落地,将派蒙围绕起来,把派蒙周身的位置都照亮。不过在发现派蒙斗篷上的星河后,它们也相当快乐地把不会发光的同类包围了起来。
虞容没有再理会派蒙,毕竟这小家伙的担心也挺有道理的。
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伤了空就不好。
不过空和派蒙在这里里外外翻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