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是匆匆中断。
“他……是我一个朋友。”林等归还手机,神色一阵恍惚。
“是这样的。两个小时前,他浑身是血在巷子里被路人发现,腹部有数刀被人捅过的痕迹,我们暂时没有发现凶器。但经检查现场有打斗痕迹,所以我们想请问一下你有什么知情消息吗?”
林等皱起了眉头,茫然摇摇头,“我刚刚才知道他回来了,我朋友也没有和我透露过……”
之行哥匆匆回来想见她,可刚跟着她来了嘉楼,就遭遇不测。
林等习惯性的头疼犯了,她揪着胸口的衣领,觉得喘不上气。
身边的医护人员将她扶到了座椅上。
“不排除暴徒行凶的可能,请放心,我们会立案调查抓住凶手。”
手术还在进行中,林等提供了贺之行身边尽可能范围内的所有联系人信息。
片刻后,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开门出来,神色为难地开口,“他身上都是致命伤口,每一刀下的都是死手,再加上送来时间太晚,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走廊里一下寂静,像是无声的宣判,贺之行的死瞬间成了定数。
林等在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此刻有刀一层一层地剥开,所有不堪的情绪都迸发了出来。
……
“等等……等等。”好像是有人在喊她,声音格外得熟悉,“怎么了,头疼吗?”
林等猛然睁开眼,目光一下子聚焦,盯着眼前这张脸,浑然僵住,是之行哥……在和她讲话,她又做梦了吗。
“最近复习太累了?”贺之行给她按着太阳穴,“不用那么拼命,我们等等已经很厉害了。”
林等微张着嘴,还是一言未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温润的模样。
脑海里浮现病床上的那具尸体,她看出了神,眼眶不由自主湿润。
真好,那不是真的该多好……
“等等?哪里不舒服?”贺之行皱起眉,神色严肃起来。
林等回过神,下意识拼命摇头,明明没掉眼泪,却感觉已经哭过很久了。
她伸手在桌上四处找纸巾,却猛地被东西划过手指,一阵刺痛。
林等倒吸一口气,握住自己开始流血的手指。
“桌上的美工刀没收。”贺之行皱起了眉头,抓过林等的食指,想带她去冲洗伤口,“是不是很疼?”
“等一下……”林等猛地叫停,两个人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她安静地清晰地感受着指尖的疼痛,脑子霎时间混乱了,搞什么……
闭了闭眼又睁开,林等看向贺之行,又转向四周,他的房间。
而后回头看见了书桌上的电脑,屏幕上面是贺之行的高考分数。
“别告诉我今年是2010年。”
贺之行觉得好笑,歪着头,“等等,你今天怎么了?不是2010年是哪年?”
林等用力咬了下舌尖的肉,真真切切的疼痛感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失神地长吐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抬起头对着贺之行挤笑,“恭喜你啊之行哥,京大稳了。”
贺之行没好气地揉揉她的脑袋,“都流血了还笑呢。”
“小事,都小事儿……”林等干笑着,比起这些小事,她真的需要自己一个人理清一下现在的状况,她都要被精神折磨疯了。
“那我带你出去吃饭?看你脸色不太好……”
林等摇摇头,拒绝:“算了吧下次,之行哥我不太舒服,想回家。”
贺之行觉得她的脸色真的不好,手背贴上她额头,“看你脸色好差,去躺医院吧。”
林等有些欲哭无泪,更大幅度地摇头,“真没事,我就是想回家躺会,还有点困。”
“好吧,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林等点点头,二人起身出门。
此时的天已经昏暗,林等环顾四周,这里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但和她刚刚打车过来的画面完全不同,或者说这里才是她熟悉的江宁。
贺之行把林等送到楼下,“回去让阿姨做点好吃的,不能苦了我们等等。”
“好。”林等看着路灯下的贺之行,一如从前那般,让她愈发觉得不真实,她很难想象这样好的一个人突然遭遇不测死去,那是林等第一次经历熟人的生死,这让她痛苦又无助。
“快上去吧,你上去了我再走。”
“之行哥,晚安。”
贺之行又笑,“今天不仅反常,还这么乖。晚安等等。”
林等转身上楼,回了家。
沙发上是正在看电视的爸爸,厨房里忙碌的妈妈听见动静,围裙都来不及脱就跑了出来,“等等啊,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啊,不是让你多和之行多讨论讨论高三的学习吗?”
林等眼眶又红了,她后来独自生活多年,见父母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此刻心底突然迸发的愧疚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等等,怎么了?是不是贺之行那小子惹你不高兴了?”林海成一下子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蒋沫也走到林等面前,拉着她的手关切地询问。
林等默默地抱住了自己的妈妈,声音显得委屈,“没有,我就是觉得之行哥考得也太好了,我肯定比不上他,该怎么办啊……”
“害,就这事啊,我以为呢。”
“就是啊,我们等等用的着跟他比吗,咱优秀着呢。”
一顿饭过后,林等有些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回到自己最熟悉的房间,林等长舒一口气。
她慢慢地回想着,而后下意识摸了摸无损的鼻梁,明明那会的疼痛不是错觉。还有贴了创可贴的食指,是一样的痛觉,都清晰而又真实。
林等,救你自己……
那是江难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