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江难像是没听真切,怔然反问。
这疑问句听着像谁占便宜似的。
林等的脸有些憋不住色了,背对着人她说话倒坦然:“我说,你把衣服脱了,不然不方便。”
江难不说话了,迅速褪去上衣丢在一边。
他脱之前,林等下意识闭了下眼。
可当她睁眼,连克制表情的心思都没了。
整张背,几乎遍布伤痕,两块凸出的肩胛骨最是好看也伤得最为刺眼。
“忍着点,有点疼。”
“嗯。”江难听着林等平静的话,闭眼。
背上隐隐约约的疼痛感逐渐淡了,有湿热蹭着皮肤而过。
江难敏锐地睁眼,垂眸,有一只手小心翼翼拿着纱布从自己身前一圈又一绕过,时不时会与他触碰,两个人会不约而同僵一下,但谁也没开口说什么。
“我会包得松些,你好受点儿。”
他又闭上眼,感觉到困意袭来,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忙碌声。
然后有棉签戳在嘴角,一点凉意。
江难轻掀眼皮,受伤的人分明是他,她却先出了一脑袋汗,倒像是委屈地被人欺负过。
明明是寒冬落雪的天色,这着过凉受过伤的身体生出燥热和难捱。
林等在他面前坐着,尽力敛着眼皮,不去和他对视。
这嘴角青的更严重了,这些怎么光往一个地方打。
“林等……”江难咽了喉,喉结上下滚动着,冷不丁开口。
林等被他喊得心中一紧,眼圈一下子发酸,为了忍着不让自己溃烂的情绪泄露,唇角向下紧紧地抿着。
江难双手无所适从,“林等……”他不知该说什么,一味喊她名字。
林等吸了下鼻子,“你别喊我了。”
“才这点伤,我之前有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江难笑了下,弓起身子低头与她平视,真正看到她蓄在眼眶的眼泪,张着的唇倏地不知如何动弹,良久他说,“别为我难过。”
林等默了两秒,“江难,我做你朋友吧……”
江难漆黑狭长的眸子里不知道落了些什么情绪,“好。”他的手掌在身侧兀自摩挲。
“你以后打架都带上我,行不行?”林等补完了剩下的。
“这个恐怕不行。”
林等不想理他,“那说好了。这算是,新年礼物。”
江难忽然想起他很久没过这种节日了。
“别哭了。”江难挠挠头,叹了口气。
他犹疑很久,才僭越地伸了手,再度捂住她的眼。
“新年快乐,林等。”
眼前一黑,林等闷闷地吸了下鼻子,而后才把他的手抓下来,抹了把脸。
“今晚你就当没看见我哭,传出去我就掐死你。”
江难撇头笑起来。
在安静的客厅里,没发出什么声响,只隐隐发出几声笑的气息声。
林等也懒得恼他,收了医药箱放回了原处。
这时候,恰巧电话打来了,是蒋沫催她回去。
挂了电话,江难已经把衣服外套穿好了,“走吧,送你回家。”
“不用了吧,你还是早点休息。”
江难把她的外套递给她,没有默认她话的意思。
出了家门关上,江难把刚刚顺手带出来的围巾给林等挂上,草草打了个结。
林等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还是嫌弃的,这围巾扎得有点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围巾扎丑了的原因,两人一路上无话。
“我到了。”林等解下脖子上的围巾,踮起脚掸去了江难身上因为刚刚走在外围而落的雪珠,这才把围巾给他围上重新打了个好看的结。
她凝视着他因为冷而被冻得发白的脸,又把围巾边往上提了提,虚盖住了嘴巴。
这时候,城市中央突然响起了敲钟的声音。
一声。
两声。
三声。
两个人默契地扭头,往外漫天的雪花看去。
林等悄悄又往前挪了一步,双手大胆地落向少年腰侧,身体靠上去,她竟是虚虚抱住了他,说:“新年快乐,江难。”
江难垂着眸,只能瞧见她的发顶。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自己身体好像都僵的厉害。
等到他慢慢抬起手,想给予回应的时候,她已经快速撤了出来,冲他摆摆手,“走了。”
林等上了楼,楼道里等她的人是贺之行。
没想到这么晚了,之行哥还没走,她问:“叔叔阿姨他们呢?”
“先回去了,我待会自己开车走。”
这么一说,林等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忽略了之行哥这一边,“抱歉啊之行哥,我没想到会搞到这么晚。”
“还知道晚就好。”贺之行佯装生气地点了点她额头,“不过,还来得及。新年快乐……等等。”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将林等动作自然地拥进怀里。
林等睁着眼,心中情愫渐渐怪异了起来。
“新年快乐,之行哥。”
“一定要早点睡觉,高三生物钟乱了,很难调。”
“好。”
直到贺之行走的时候,她望着他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心虚。
除夕过后,林等被爸妈带着回老家了几天。
林等家里是做小生意的,开了一家说大不大的公司,现在也是她的爷爷奶奶在管理,家里的重心主要都放在她的学习和生活上。
自从来了江宁,她就很长时间才能回家一次。
林等和爷爷奶奶的感情也非常好,独生女的关系家里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
这让她想起来当时很多年后,两位老人相继去世,很久没回家的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度差点崩溃。
一家人回来之后,没有几天就要开学了。
爸妈告诉林等,贺之行明天也要回学校了,让林等去送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