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心了,”她强压着火气,不冷不热道:“哀家只是觉着宋大人所言过于荒谬,这些账年代久远,就是记录之人有所纰漏也未必可知,仅仅因此给人定罪名,实在是太过武断。”
娄敬之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干脆顺着太后的话大声喊冤,喊着喊着自己都入了戏,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那捶胸顿地的形容,若不是芊芊有上帝视角知道他恶贯满盈,还真以为娄敬之受了什么委屈。
梁素党冷眼旁观,太后党众人有的上前安慰娄敬之,有的横眉怒骂宋灵毓血口喷人,有的阴阳怪气讽刺宋灵毓以色侍君枉为人臣,有的奏请芊芊重罚宋灵毓。
支持宋灵毓的官员除了陆从之和鲁琼飞外大多品级低微,没有资格入太极殿早朝,这二人也被宋灵毓告知过不可在朝堂上多言,是故局势一边倒。
一时间朝堂乱如菜市场,哭泣叫骂声讥讽声此起彼伏,更有武官撸袖子似乎想上前揍人,被郝老三亮刀逼了回去。
满朝文武视证据于无物,数十页对不上的账目,被太后轻飘飘一句话就揭了过去不说,还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芊芊烦躁的要命。之前在电视看到过某省议会两党公然大打出手的新闻,当时只是当做笑话看,没想到今天轮到了自己头上。
眼前的世界变得诡异而扭曲,满朝文武仿佛变成了披着官服的妖魔鬼怪,青面獠牙地狞笑着叫嚣着。
眼看议论叫嚷声越来越大,芊芊的忍耐也到了顶点,猛拍龙案,大喝:“放肆!都给朕闭嘴!”
嘈杂声小了一瞬,官员们有的看太后,有的看梁素,见这两者都没什么反应,几个胆子大的便有恃无恐地继续嚷嚷起来。
芊芊怒道:“御前侍卫何在!”
郝老三五人立即出列,芊芊道:“将喧哗者拖出去,杖责五十!”
“谁敢!”郝老三等人立即就要拿人,珠帘哗啦一响,竟是太后站了出来。
“忠言逆耳利于行,陛下今天若是杖责了直言敢谏的大臣,就是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芊芊也直接从龙座上站起来了,看着太后怒声道:“他们那哪叫直言敢谏,分明就是狗急跳墙,满嘴喷...”
“陛下!”
一道清冽的声音穿透朝堂,及时地将粗鄙之言打断了。
芊芊向殿中望去。
高陛之下,她看见一个略微严厉的视线。
宋灵毓成为太傅后,每当芊芊言辞粗鄙时,她都会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眼神。
随即严厉消散,他的神色恢复淡然和从容,整个人和他绯红色官袍上绣着代表一品文臣的仙鹤如出一辙,傲然独立,丝毫没有被周围的魑魅魍魉影响。
他看向芊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眼中却分明有安慰之意。
芊芊忽然有种神奇的感觉,似乎这满殿的人都不见了,她又回到了文华殿上。
殿中只有宋灵毓和几个侍讲,宋灵毓看出她的焦虑和不安,放下书卷,看着她平声道:“陛下,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一时间,似乎有山涧清流在胸膛中流过,躁意不知不觉间被洗涤干净。
芊芊重新冷静了下来。
她收回视线,撩袍坐回龙椅,见太后仍然立于珠帘之外,便语气平和又不失嘲讽地说道:“朕看这珠帘还是撤了吧,留着也是摆设。”
本朝虽有允许公主继承大统,但仅此一处特例,整体还是遵循男尊女卑的封建观念,后宫更是不得干政。若有幼帝坐朝的情况,方才允许太后于龙座一侧垂帘听政,尽管如此,也决不允许太后走出珠帘半步,在朝堂上抛头露面。
太后党羽遍布朝野,皇帝又形同虚设,多年来早就不把这条规矩放在眼里,今日被芊芊几次三番激怒,连装都忘了装,情急之下直接走出了珠帘。
太后满心存着怒火,但芊芊讽刺的也是实情,就算是她的党羽也找不到为她申辩的论据,尴尬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只好强压着火回到了珠帘后。
今天若是杖责了太后党,重点又会从工部偏移,给了他们转移视线的机会,而朝堂在这一小插曲过后已然恢复平静,芊芊便向郝老三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了下去。
随后,宋灵毓沉稳的声音在大殿响起:“陛下,除此之外,臣还有人证。”
芊芊知道宋灵毓要开始第二波进攻了,立即振奋精神,朗声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