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侯”三字。
不夜侯是涂越城的一种酒,美酒入腹,人不眠,是为不夜。
万年古城涂越在四百年被魔道修士夷为平地,这座城只能成为史书中的留影。
云渺有城,名曰涂越,美酒美人,候君不夜。
沈梅君嘴角挂着笑,一步步走进酒铺,所有视若无睹的人在她开始说话时变得灵动起来。
“来一坛埋了九年的不夜侯。”沈梅君坐在摇摇晃晃的长凳上,白色的裙摆沾染地上泥泞,埋进地里的木头柱子泡水后有股腐朽的味道。
这里似乎刚下过一场雨,涂越城的城主是位元婴修士,同时是个三流门派的宗主,从不管天象之事,沈梅君记得用他自己的剑刺入他的气海,男人瘫倒在女人的白花花肢体里,这些女人也嚷着,不要杀我。
“好嘞,客官一块灵石。”沈梅君扔给他一块变化出来的灵石,这里是幻境,酒铺的人都辨不出灵石真假,老板呲着牙搓了搓灵石的棱角,装进自己兜里,守在炉灶前继续温酒。
涂越城不如遥仙城寸土寸金,温酒的手艺简陋而老道。
沈梅君撕开酒封,正要倒酒,一双手夺过她的酒坛。
“你又偷偷喝酒不喊我,这坛酒归我了,你自己再买一坛。”
沈梅君看着来人狭长的凤眼,耳垂上挂着紫玉坠子,脸似乎因为刚喝下一口烈酒变得绯红。
“哇,这是什么酒,这么怪!”青年将酒坛摔在桌上,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他一屁股坐在沈梅君对面,险些把凳子坐断。
“老板,再来一坛酒。”沈梅君扬声高喊,同时将一块灵石扔到酒铺老板面前,老板满脸欣喜地给沈梅君再抱来一坛不夜候。
沈梅君看着青年,单手撕开酒封,仰起头,温热的酒水灌进她的喉咙,喉咙滚动,青年盯着她泛红的脖子,眼睛一动不动。
火辣辣的灌进胃里。
“再来一坛。”沈梅君继续喊,又扔了几块灵石。
“再来。”
青年看着奇怪举动的沈梅君,他似乎清醒了几分,两人的手突然抓在同一坛酒上,沈梅君歪着头:“想喝?自己买。”
“你觉不觉你今天很奇怪?”青年明知故问。
“松手。”
“好好好,我松手,你要是心里不痛快跟我说呀,云渺洲的酒能不喝就不喝,里面兑东西了。”
酒铺老板听他诋毁自己酒:“我兑什么了?我们涂越城的不夜侯远近闻名!大家来评评理,这个外地来的说我的酒兑东西!”
路过的人都被他喊过来,聒噪的指责声,叫嚷着让他们赔钱,他们对着沈梅君两人指指点点,看着一张张早死去的面孔,她以为自己不记得了,原来记忆深处从未忘过。
沈梅君抓起未喝完的酒,将酒水泼向这些“故人”。
酒水在半空四散,化作锐利的冰凌,穿过他们的身躯,酒铺老板低头看着胸腔的血窟窿,像烂泥瘫倒在地,人群在一瞬间倒下。
沈梅君阖上眼。
血腥的场面一转,夜色茫茫,天上的圆月挂在檐角。
两人仍对坐在凳上,隔着张四角桌。
沈梅君看着他,浅色的眸外血丝密布:“原来我所想的你是这个模样……你什么时候开始的想我死的?苏群玉。”
“我怎么会想杀你,梅君你是不是进了什么幻阵?”
“离魂归煙阵,我曾杀死的人会重现在此阵里,幻阵、困阵、杀阵三者兼顾的阵法。”
沈梅君瞧了眼青年熟悉的脸,眉头紧锁,他正思索着,亦如自己曾经与苏群玉讲道说法时的认真模样,她继续说下去。
“此阵前身的离魂阵是上古招魂阵术,祈望死者与生者再见,后因人族得悟修行法门,争端不休,便有人将招魂阵改作其他,因而衍生的阵法诸多。”
“此阵盗九幽黄泉水为引,祭以活人性命,用于祭阵的人越多、魂魄越多越强阵法效果越好,入阵者杀过的人越多,此阵威力越强。”
“若入阵者此生未伤一人,只会困于阵内见生离死别;若是懵懂孩童,此阵便是形同虚设的桃花源,幻梦罢了。”
“而满手血腥之人,哈哈……”沈梅君低笑,仰头再灌下一口不夜侯,“便再现昔日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