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沙哑,逐渐熄声,暴雨前的蓄水。
苏绎见她背光而战,腿明明发软,但还是说不上来的坚定,他蓦地笑了。
而后又开始自责,若不是他有重伤,功力没修复好,否则他必能保护好她。
这样一想,他心里另一个小人开始嘲讽:“得了吧,你有海墨扇,展开即可压制这场风暴,但你选择了在手里做装饰。她本不用动手,只是你怕掉了身份,选择坐视不管。你所说的信任她,还不是掩盖你自私的理由,对吧,苏绎?”
对吧,苏绎?
他阴下脸,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卑鄙无耻。
此时肉眼可见区域内,有青青黄黄的牛龙,雷同但不单一,而堂溪毓则使出了最大的力气,设下结界。
黑夜提前降临,夜幕下她的发丝被吹散,风越大,她流的汗越多,每滴都折射出她的模样,汇聚一起成了悲壮赞歌。
她要坚持不住了。
苏绎,你真卑鄙。
堂溪毓的唇边留下了牙印。
苏绎内心嘲笑自己怯懦,还是打开海墨扇,半条墨线露出。
身份被发现了,她会厌弃我吗?毕竟我的风评一向那么差。
她也会怕我吗?会觉得我是个妖怪吗?
扇子开合幅度愈来愈大,已经有清水顺着他的手肘而下,打湿土壤成了泥。
“且慢!你们这些牛龙都给我滚回去!莫伤了姑娘!”
是人类的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
出奇,这话比几十张符纸都管用,牛龙们一声都不吭,似乎呆愣住。
苏绎当即收起了扇子,但泼出去的水回去不成,打湿了他一身。
堂溪毓慢牛龙群一步,她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收手时还吐了口血,鲜血侵润土壤,深了一块,她的唇边红得就像昨日那块玉,但很快变暗变深。
“你们这些牛龙,真是不懂得招待姑娘,小心我削你们一个二个。”
昨日壮汉大哥拿着斧头,从最后方一点点挤出来,他如此高大也才到最矮的牛龙的鼻子。他们哞哞几声,裹着草味的酸腐擦过壮汉的头,使他捂住口鼻加快了脚步,还皱眉恨了那几个最臭的。
堂溪毓接过秋芝递来的手绢,揩走一片血红,但嘴角还是有残留的血腥味。额角处的不止是汗,还有雨。
壮汉小跑到跟前,斧子摆出声响:“这是怎么回事?”
“虎山神是我们熟人,但赶过来时就见着他和那牛龙撕扯,我们便想拦架,谁知道有更多的牛龙来了。”
堂溪毓想起这砍柴壮汉走路不用眼,昨日悄无声息离开,今日被牛龙尊敬,她想后退几步,可她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算了,妖怪就妖怪,人就人,她顾及不得,她太累了,只想昏过去,睡个好觉,最好能梦见姐姐。
那壮汉收好了斧子,语气还是那么直硬,却算是他的好语气:“我能帮你,我去问问小绵。”
他走到了被法术捆住的土褐色牛龙,他们之间讲话估计都得用轻功上下,才能听得清。
四人面面相觑,心里想着:不知那妖怪会不会人话。
下一秒,所谓的小绵开腔:“砍柴的,他要拿走这株药莲。”
很威猛的声线,谁听都咯噔,像是吃了三个壮汉的嗓子。
“这药莲又不珍稀,给他便是。”砍柴壮汉气势不输。
“哼,谁说不给他了?”
“那你跟他打什么?”
小绵坐到地上,泥渍钻进伤口,他疼得嗷嗷叫:“我刚开始只是想和他比试一下,谁知道他这么认真。”
虎山神化作了人身,脖子到肩胛骨有条很深的口子,他不满道:“谁比试是你这样,二话不说就开始伤人?”
小绵见状,化作了少年的模样,这下和壮汉一齐高:“反正这山上都这样,我哪知道你们山上不这样?我在这山上住了两百年,贪婪的小人见多了,就比如旁边那几个,难得遇见新的妖怪,就一时兴起。”
声色依旧威猛,不像少年。
被点到名字的四人:“……”
“那也是你有错在先。”虎山神气狠狠地,想起了芸娘平日教导他要温和,半天才撇出了这么一句话。
小绵扑哧笑出声,欲上前走却动弹不得。
“行啦,本小绵看好你,你这个老虎是挺威风的,能给我打个平手。”
“呵,平手。”虎山神挑眉讥笑道:“三脚猫功夫还叫帮手。”
“那也得有人才能叫,你怎么不叫人呢?”小绵定在那儿,通过眉毛飞扬加重语气。
徒然想起什么,他转头望了望边上的人,尤其长得最漂亮的,那女子蹙眉回望他。
他便叹口气:“行吧,你叫的人也挺厉害的,平手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