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将近到了申时末,魏如闻方才起身告别,
一家人送到了府门口,又给备了两匹快马。
刘虞不善酒力,此时消瘦的脸颊已经微微泛红,
“小魏啊,有空就多来走动走动。”
魏如闻在马上微微俯身,“叔父放心,不消半月便回。”
说完,大手扯动缰绳,马儿人立而起,调了个方向,向城门奔去。
马蹄踏在泥土上,溅起阵阵灰尘,天色已晚,三五息便看不到了身影。
眼见着那高大身影隐入夜色,刘虞方才幽幽开口,
“我怎么感觉,这孩子说话总是怪怪的。”
母亲赵氏在一旁也应和一句,“就是,串门这种事,哪有可丁可卯的。”
傻弟弟手里还抓着两个鸡腿,吃得满嘴流油,
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姐姐,又看了一眼疑惑的父母,很明智的没有接话。
幽州地处东北,寒冬腊月,申时末就黑了天。
夜色如墨,均匀地涂满了整片天空,也不知是不是阴天,竟无半点星光。
刘府节俭,院内仅有两盏灯笼,昏黄的光照不出两丈远,
一家人就摸黑回了前堂。
看着地上被刘威扯掉的木门,老爹熟练地从箱子里掏出手锯和锤子,
也不顾什么州牧威仪,撩起衣裳下摆,农家老汉似的,坐在门槛上修了起来。
“什么时候认识的?”
刘虞一边叮叮当当地敲着,一边闲聊似的问。
接了壶水,放到了炭盆里温着,刘初安随口答复,
“昨日夜里认识的。”
老爹手里锤子一抖,险些没砸到指甲,
“昨夜认识的,今日就领回家了?”
本就觉得荒唐,这话说完,更觉得荒唐的不行。
刘虞气得胡子都抖了抖,
“初安,爹是说过,不再过问你的婚事,但你这...”
少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老爹肩上,
“想多了,他就是一个江湖刺客,被我哄骗了罢了。”
为官多年,刘虞自认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可饶是如此,此刻也差点回不过神,
“刺客?哄骗?你骗他做什么?”
顿了一下,老爹的声音猛然拔高,
“刘初安!咱们家好歹是汉室宗亲,你怎能骗婚!”
刘初安还没说话,赵氏先急了,
“你跟孩子喊什么!少把官威带进家里。”
回过头,护着女儿,声音里满是宠溺,
“骗就骗了,他一个剃头匠,我女儿骗他,也是他的福气。”
刘威虎目转了转,弱弱地提醒母亲,
“杀手,杀手,他可不是剃头匠。”
赵氏瞪了一眼傻儿子,气鼓鼓的,
“吃你的吧,杀手又怎么了,
我看他弱不禁风的,也不像什么厉害的杀手。”
刘初安此时深刻的认识到,母亲在护孩子的时候,是完全可以睁眼说瞎话的,
她实在想不明白,魏如闻那八尺余的个子,猿臂蜂腰的身子,是怎么跟弱不禁风联系起来的。
看着老爹还要说些什么,少女索性将事情说明白,
“他确实是个刺客,被我哄骗着去杀严纲了。”
此话一出,原本吵闹的大堂瞬间安静,连弟弟都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
坐在门槛上的老爹,缓缓扭过头,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
“严纲,公孙瓒手下那个扫虏将军严纲?”
刘初安从未见过老爹如此严肃,略有些害怕的,躲在母亲身后,
“是,就是那个严纲。”
“你!”
刘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手指指着女儿,唇间仅吐出一个字,就没了下文。
少女躲在母亲身后,对着暴怒的父亲解释,
“公孙瓒不奉诏令,私自筑城,屯军右北平郡俊靡县,离蓟县不到百里,
我杀他手下大将,是断他一条臂膀。”
沉默了半晌,刘虞泄了气似的,佝偻了些身子,
“初安啊,那严纲作战勇猛,颇有谋略,多次立下大功,
是为父亲自任命的扫虏将军,你如今杀了他,让天下人怎么看?”
少女矮着身子,躲在母亲身后,只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看着父亲,
“魏如闻若得手,便是刺客仇杀,
魏如闻若失手,谁能证明他与我们有关系?”
傻弟弟不合时宜地开口,“那他要是被抓了呢?”
顿了一下,带着几分决绝,少女眼底浮现一抹狠辣,
“他若被抓了,供出我来,就是他胡乱攀咬,
不供出我,就找人灭了他的口。”
刘虞拎起炭盆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刺杀严纲,灭口亲信,你是想逼公孙瓒起兵造反。”
见着父亲不气了,刘初安乖巧地走到父亲身后,纤白的小手揉着父亲的肩膀,
“他若造反最好,鲜于伯伯的三万人在徐无,小威的兵马在犷平,
只要蓟县的军队率先赶到长城,据城而守,拖也能拖死他。”
老爹抬眼,看着女儿,起了一分考教的心思,
“若公孙瓒向北逃入草原呢?”
刘初安揉着老爹消瘦的肩膀,娇嫩的掌心被骨头硌得生疼,心底微微泛酸,
“寒冬腊月,北面哪有草原,他向北逃就是自寻死路。
您还不如说他向南去打辽西郡,可就算他能卢龙塞,打下了令支,
文成的军队可以守住肥如,等蓟县的兵马支援土垠,
两面夹击之下,公孙瓒被困孤城,不出三月,不战自溃。”
听女儿头头是道的分析,刘虞脸上缓和了许多,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