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之前,车厢内膨胀的气流掀动白色窗帘,避无可避的戏剧落幕降临,世初淳看见了织田作之助。
区别于以往的冷静自持,向来成熟稳重的红发青年,破天荒地抛弃了所有理智。
尽管明晰拘禁了自己领养的子女的面包车,肯定大有问题,在匆促地跳楼落地后,织田作之助仍旧赶忙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朝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整个人焦急的、惶恐的,燃烧成一束摇摇欲坠的焰火。
即便知晓织田作之助未必是为了她而来,可看见他的瞬间,世初淳心底依然涌上一股暖流。
那股暖流由内到外,抚平了从胸腔蔓延开的无从宣泄的忧虑,直至逆流向上,模糊了她的眼睛。
人真奇怪,经受大风大浪的拍打,不断地暗示自己,人生在世,本就不可强求太多,便还能接着咬牙坚持。一旦感受到被爱、被关怀、有人担忧和暗中期待,就忍不住委屈,要溢出满怀的伤悲。
“对不起。”她蒙住了女孩咲乐的眼。
纵使她在场,也什么都没办法做到。
轰——
装载着数人的面包车炸成翻腾的火焰。
东京的悬疑案件,杀人犯大多讲究速战速决,而非残忍的虐杀。
侦探到场,抽丝剥茧,世初淳经历了各种离奇案件,在死神小学生剧场刚谢幕,就被再度刷新在危险地带。
凶狠酷烈的怪物出手,属实把前者平庸的即兴杀人手法比成了小打小闹。
偌大的中心城市,相对的安全区域只有一个——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好比是扫雷游戏的真人版,区分的地方在于玩家本人踩到雷区,就需要用自身的生命去填补错误,填到没能储存记忆的人类灵魂,能深刻地烙印下真正的安全区域所在位置为止。
从万分之一的几率,被咒术学校出使任务的学生救济,到主动接近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寻求咒术师们的庇护;
从一无所知的庸碌众生,到疯狂汲取相关知识,凭借装载咒力的器具,一步步成为能够设下帐的辅助监督,世初淳真的走了很久,很无望的黄泉路。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所谓命运,并不会因为某人的勤奋刻苦而稍加怜爱,反而会觉着试图翻身的蝼蚁,所作所为实在是粗笨可鄙。
“世初监督!”
咒言师末裔狗卷棘抱着失去下半身的辅助监督,拉下蒙嘴的衣领。嘴角蝌蚪形状的咒文显现,满头白发的二年级生使用了与生俱来的咒言,“活下来!”
然,再强大的咒术师也无法扭转生死,哪怕是当世最强的咒术师六眼神子在场,亦是如此。
何况尚且处在成长期的高专学生。
大量消耗的咒力,快速将试图逆转存亡的咒言师内部掏成空壳。遭受反噬的狗卷棘,张口呕血。
支撑着身体构成要素的咒力飞快地流失,给人造成极大的压迫。
他不由得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世初淳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一窍不通地生,痛不欲生地死,飞来横祸是她唯一的归宿,死于非命是她的命理。
她是触犯了众神的西西弗斯,不断地重复着推巨石上山顶的无效劳作,连永远在追逐着什么的灵魂,也在此间慢慢地消耗殆尽。
没有什么比这更为绝望无期的刑罚了。
重复了许久的时空里,严苛地执行着万变不离其宗的死刑。
又一次迎来消亡的世初淳,用残缺的手掌捂住辅助对象的嘴。她勉力挤出抹笑,放在毁了容的面孔,着实算不上好看,“够了,狗尾同学,不要做无用功了。”
“不是这样的,世初监督。对象是你,再怎么徒劳也是有价值的。”
在无数重来的节点,付出足够多的试错成本。
咒言师末裔揭开女性的手,真挚地在其残缺的掌心,落下虔诚的一吻,“不管用什么形式,在什么样的时间、空间,你都会回到这里,回到……我们的身边。”
咒言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