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再别离。
熟悉的、亲近的人近在咫尺,拼尽全力也不能抱拥。
那些拼命压下去的惊惧和恐慌团团冒了出来,让世初淳想要被拥抱,被抚摸,被宽阔的胸膛安抚慰藉,可她只能死命地忍耐着。
毕竟,她已经死掉了。
死者若向生者喊屈,那又要生者如何?
生者又当如何,难不成能向阎王索魂?
想必到头来,只会让死者死不瞑目,贻害到生者尚且能花开灿烂的人生。
是的。是谬误就得被纠正。是旅人,就不能在某个时空长时间停驻。
她是狂妄不知所谓的穿越者,以为知晓未来就能更改他人的命运。岂知连自己的安危也不能保全。是该从不属于自己的舞台上退场,而非死皮赖脸地耽误到他者的生活。
“对不起,我不争气,我死掉了。”
少女尝试着平静地阐述这个事实,可一开口,泪水就淌成了星河。
她胡乱地擦拭着眼泪,怎奈泪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泪珠清莹,在昏暗地段折射着滢滢的亮光,“我好没用。我想要跑,但是跑不掉。”
“我的腿断了,痛到动不了。那个怪物它抓着我的头发,拖着我走。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她没有无双的智计,能聪慧到登峰造极的水平,寻找到排除万难的途径。她的武力也等同于零,低到孱弱无力,全身上下加起来也破不了咒灵的一根手指头的皮。
这样的她,有幸蒙受织田作之助的关照,疼惜她、抚爱她,可是,一切都搞砸了……
“不是这样的!”织田作之助嘶哑着嗓子呐喊。
以为自己是俯拾皆是的砂砾的人,也是他者眼中千金不换的珠玉。
爱人从不需要堆砌足够的砝码,拷问情分的资本。被爱也不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其存在的本身就意味着值得。
为什么总要站在低谷,着眼于自己的弊端,不在平地里立足,去正视自己的美好,注意到自己也是个被青睐、被喜爱、承担着期待的对象?
恰似夏夜荧光,散发的明亮连高远的星穹也都能渲染。
织田作之助着急地射击着异空间突破点,引起屏障一阵阵震颤。子弹打空了,他就动手去砸,拳拳发狠,落在破开的裂缝口,飞溅的血迹附着在他的拳头。
他的女儿哭得伤心,偏偏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屏障,让他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她,遑论擦拭掉女儿脸颊疯狂砸落的泪花。
死者选择放开活人的手,活人挽留不住死者消逝的魂魄。
随着世初淳凝聚的灵体逐渐溃散,滞闷的居室隐隐地有暗潮涌动。
最后的时限悄然来临,异空间开始吸收不该存在于世的亡者,深重的阴影覆盖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之中。
一鲸落,万物生。一念起,千般劫。
织田作之助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名副其实的吸引,也名副其实的致命。
寻找着,盼望着什么的她,经常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这下轮到他目睹她迈开了步伐,而这也并非她的本意。
直视着用行动证明了她不用长高,他自会弯腰的男人,世初淳的眼泪混合着血液一同滑下。
她问过自己好多遍,如果收获的瞬间,就注定了失去的结果,那他们还要再相遇吗?
她想了好久,真的好久。无法回避的心声通体倾述着唯一一个结果——假如时光倒流,下一次,她会主动地牵住织田作之助的手。
“织田,我对你——”
那句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砸碎了屏障的织田作之助毫不犹豫地冲进纯粹的黑暗中。
扑到怀里的不是旧日的温暖,只有一片啃噬着胸腔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