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介大喊。
织田作之助伸出手要接次子,便见准备挪向他的孩子,刚腾出窝就迅速缩了回去,以防被弟弟占据了领地,“我要姐姐和爸爸抱!”
这句话有歧义。织田作之助指出,“幸介是想要姐姐和爸爸一起抱着你吗?”
“对!”小男孩清亮的应答声后,是克巳的附和。
那看起来就跟夹层的汉堡包差不多。世初淳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俊不禁。
“那爸爸想个办法。”孩子有要求,织田作之助百无禁忌。他拉着女儿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再在女儿大腿上放上幸介,最后让幸介抱着自己的弟弟克巳,“怎么样?”
“像学校里吃完饭摞起来的椅子!”克巳大叫着抢答。
“是我要回答的!”
“我回答的!”
“我回答的——”
“我回答的!”
两个小男孩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被监护人提着后领子,一左一右分开了。
孩子果然很难带呢。被两个弟弟的混战揉乱了衬衫和裙子的女生想。
不过也有可爱的一面。
譬如,周末搭乘坂口先生的车带两个小孩去游乐园。
幸介有儿童安全座椅,克巳的还在路上没有配送。世初淳替幸介扣好安全带,自己则抱着克巳。
街口的红绿灯变换,坐在椅子上的幸介问:“姐姐,你是不是不爱我?”
“怎么会?”世初淳连忙否认。“我是爱你的呀。”
“那你怎么只抱克巳,不抱我!”
“因为幸介有儿童座椅呀。”
小男孩扒拉着姐姐的胳膊,冲坐在副驾驶座的监护人喊,“那织田作也给克巳买一个!”
克巳赖在女生的怀里,朝不依不饶的哥哥做鬼脸。
人们笃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强调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到头来竟然对看不见、摸不着的情谊深信不疑。
不论是他人对自己的,还是自己对他们的感情,分明维系着,却无论如何也验证不明。
明知此生是虚幻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皆是梦幻泡影,为何会心存侥幸,最终以绝望偿还。若退回到自己所处的位置,认清自身的卑微轻贱,是否能够得到长久的安宁。
跟标兵一般规整陈列的行道树,有大片的落叶飘落。女生行走在放学路上,回想起了以往的一件琐事。
没搬家之前,她整理家里的杂物,收拾到织田作之助的枪。
一把她期待已久的枪。
她一直想得到的杀人利器,谋杀的对象是杀死她自己。
穿越前,世初淳日以继夜地重复着机械化工作,巴望着能攒到购买安乐死药剂的金额。奈何数额庞大,纵使她日夜进发也始终站在远处,遥望着那么遥不可及的目标。
她走的每一步,都未必有所增进,而是在原地踏步。搜索自杀的方法,每样都是麻烦至极,难有成功的几率。
众生或多或少都追寻过死亡,或热烈、或怠倦,也大多数不喜欢遭受痛楚的折磨。世初淳亦是其中有赴死的意志,但没能忍受住苦难的一类。
听说枪支过脑,死亡来临得很快,是花销较低且高速快捷的方法。弥留过程短,死亡率高,相当地有效率。
可惜第五次世界大战过后,世界人口急剧减少,原有的国度、文明、制度全数覆灭,在废墟上再建立的国家,也难说有相互关爱的种子萌芽。
与大战前相似,这里高度发展的科技只服务于高官权贵。
从高处用惯了,堆垒着,偶尔泄下来的一小点技术,被用来监视、控制底部的民众,用以维护和稳固阶级统治。
人民精神空前的虚无,连原先的娱乐项目也全部遭到封锁。
底层民众可以是耗材、燃料,唯独不能被当做是人来看待。他们的本人低廉至极,连基本的保障也得不到,所做的工作又似乎无比的重要,连假期、生病的余裕也不曾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