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也不知这叩门叩的是单纯的屋子,还是她与他的心房。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努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模样的男孩,扒拉着门窗。人眉角紧绷,单出现就泄露了实际的心声。
他直勾勾地盯着房间里的女人,银灰色短发有如沉沉流水,在寒峭的夜晚倾泻而下,拥有与被询问者乌亮的长发有天渊之别的流动感。
刚沐浴完的女人身着浴袍,闻言,颇为奇异地眨了下眼。浴室高温的水汽为她的肌肤增加了几分水灵灵的光泽。
舒律娅模糊地意识到这句话似曾相识,她逃离枯枯戮山那天,要入睡的奇犽少爷貌似也是问了一句与这个句式类似的话。
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假如那一天真的能来临,奇犽少爷到时再来问我吧。”
那现在,她要怎么拒绝狱寺隼人呢。
有的话,没等拒绝就知晓了答案。尚在发育期的男孩手抓着门缝,用力之深,都要将五块手指甲掀翻,可到底是心存侥幸,倔强着说不出一句“你不用说了。”
无边的月色遥遥,本用干燥的毛巾擦拭头发的女人,不再梳理自己湿漉漉的长发。
她先用毛巾捧出狱寺隼人自己折磨自己的手,再拿出新的手套为自己戴上。而后替一同旅行了七个月的小伙伴散落的头发扎起小啾啾,“下次吧,狱寺。”
散发着蔷薇精油气息的女人站在那儿,犹如一抹幽兰凝成的游魂。
她轻声细语,温和程度堪比呵护一个不知事的孩童。“下次狱寺再邀请我,无论前程如何,我必定会跟你走。”
她竟然还是把自己当做不知事的孩子!过度饱和的期望,催生了浓郁的失望。深谙世初淳的照顾,是以长者看顾晚辈的成分居多,被拒绝的狱寺隼人依旧没办法接受。
他猛地抽回手,沉下面色,形似一株本可健康成长却被陡然断了水源的宿根。
他想一把抓住世初淳的手,不管不顾地强拉着人走,又深知自己的执着可笑至极,他也不是那种被拒绝了,还自轻自贱地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不过是……不过是……
斑斑点点的萤火虫点缀幽夜,提拉着青绿色的灯笼。狱寺隼人无处安放的手往后脑勺抓,试图扯掉那根缠着他的头发,又像在捆住他神经的带子。
他才不会和区区一个同行者一般见识!
狱寺隼人碰到脑后系的发带之时,烦闷的心绪竟奇迹般地平和了下来,如同世初淳本人这七个月对他无声而深远的潜移默化一般。
扎得松紧有致的发带,顽固地别在他的后脑那里。正如前不久他固执地以为世初淳会同着他一起走。
怀揣着某份尚且不能明晰的情思,在发掘之前先一步储藏,在被委婉地谢绝的同时,感知到了浓重的暴戾与自我厌弃。
内心强烈挣扎着的男孩,和先前知晓了母亲被谋杀的消息一样,扭头逃离了令他不知所措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