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染九,染九望着床榻上的女子,无奈地笑着摇头道:“小姐。小姐?起床啦,今日是上巳节,外边可热闹了。”
染九的声音软弱无力的,却在宁孝盼听来是那么清晰明了。
她猛然睁开眼,床顶是上好的紫檀木,左方放有一个锦囊,右方站着她那早死的贴身丫鬟染九。
自大婚以后,宁孝盼已经五年没见过染九了,她派人询问义父,得来的却是染九身亡的消息。
宁孝盼起身,几步走上前,拉起染九的手,眼泪如豆大的雨珠坠落,染九顿时慌了神,忙道:“小姐你怎么啦?你别哭,别哭啊!”
瞧宁孝盼仍旧啜泣不止,染九忽地想起小姐一直念叨着不愿嫁人的话语,登时茅塞顿开,道:“小姐别怕,现下离嫁人还远着呢,今日可是小姐你的择亲之日,可不能哭坏了身子……小姐,无论你是嫁人也好,流浪也罢,上穷碧落下黄泉,染九都会陪着你的,啊,不哭不哭。”
什么,择亲之日?嫁人?
今日是上巳节?她不是在做梦吧?!
择亲,徽国特有的习俗,上巳节前三日,男女双方可放出自己的信息,如有钟意之人,二人即可约定上巳日会面,双向选择伴侣。此为择亲。
如此想着,她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忽地滑落入嘴,咸咸的……是泪水的味道!
梦中绝不可能尝出味觉!
这不是做梦,她回到了从前!!
只须臾,宁孝盼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若说出嫁前她是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大小姐,那出嫁后她就是忧心忡忡、饱经沧桑的杀人利器。
五年生活如履薄冰,她早已练就了遇事沉稳不慌的心境。
恰逢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上州城有名的王媒婆出声道:“宁小姐?准备好了么?江公子已落座,就等您咯!”
染九看着泪流满面的宁孝盼,惶恐不安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你都还没准备好呢,老爷又着重强调要同江公子见面,若是不及时赴约,也不知江公子是否会等小姐。”
江公子?
呵。
人家哪是什么商户江公子,人家是堂堂清王府的世子爷呢。
宁孝盼见染九来回踱步,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由笑道:“皇上不急太监急。染九,你家小姐我都不急,你无需替我紧张。”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打趣我。我这不是害怕老爷怪罪下来,小姐又得跪祠堂了嘛!”染九气得小脸通红道。
瞧着小丫头为自己急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宁孝盼撇嘴道:“好啦好啦,我洗个脸,这就去会会那个江公子。”
语罢,她正欲朝脸盆走去,染九抢先一步递给她湿毛巾洗脸。宁孝盼擦完脸,就朝房门走去。
染九迅速挡住她,弱小可怜道:“小姐,你这身太素了,不再换换嘛?”
宁孝盼无奈地扒拉开她的手,边走边道:“没时间了。再者我又不是要面见什么大人物。”
染九又道:“可江公子……”
并不是你唯一的择亲对象,他只是之一啊!
宁孝盼拉着染九的手便离开房间,染九后面的话语只得默默吞进肚里。
二人出门便见王媒婆在外恭候多时,不由赔礼道歉,王媒婆哪会在乎此等事情。
于她而言,她能从小小的农户之女混到如今为权贵子女牵线搭桥的位置已是所有媒婆的楷模。更何况,她今年仅二十有五。足足比一般媒人小十余岁。
因此,这其中付出的艰辛非常人能比。前世她活在义父操控之下,就如关押的笼中鸟,每天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她不理解,更想不通。渐渐地,她麻痹自己,周遭一切事物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
如今重回过往,她竟发现身边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苦楚,但她们不自怨自艾,更不妄自菲薄,凭一己之力找到自我的位置,快活地存于这世间。
可前世的她选择忽略这些,如今看来,正视自己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王媒婆领着二人行至一处僻静的、可眺望远处的精致房间。她将人带到后便识趣退下,染九则在门外候着。
宁孝盼推开门,四方窗户映入眼帘,待走近后,窗外美景尽收眼底,不足之处是下方有一条窄巷,但人烟稀少,无伤大雅。
宁孝盼顺势坐下,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并未回头,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她余光瞥见一块青色衣角越过她,径直坐在她对面。
她这才抬眼望去,来人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不是江唔还能是谁?
讽刺的是,今世的他连看都未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