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戏台子就搭在偏殿后的凝香阁。宫女们奉过茶水便退到一旁。
上官琦将面前的杏仁茶与她调转过来,见穆双安看过来,颇有些局促道:“方才饭毕,见穆妹妹少饮茶水,想来有些不惯北苑茶的浓香,不妨试试这杏仁茶,绵甜生津。”
穆双安忙笑回道:“多谢大殿下。”
二人说话间,贵福拿着戏单子过来,上官琦看也不看,只说:“方才母后以说了,就让他们演最新排的那出吧。”贵福领了命下去。
不一会儿戏便开场。是一出孩童极爱的傀儡戏,灯火极盛,彩门大开,数个精雕细琢的悬丝傀儡与真无二,在戏台上滴沥溜溜舞得煞是好看。
热闹方停,又走出一怀抱包袱的壮汉欲过河上独桥,前抱着后背着,好不狼狈,样子实在引人发笑。忽一阵啸声,彩门也关了,灯也闭了数盏,已行至桥中,似是忽然山洪而至,是进是退?
只略一犹豫间,山洪呼啸而来,包袱皆尽冲走,只幸留得性命,抱着一旁的大树直望着对岸哭喊:“山洪滔滔,流水渺渺,大道在前,歧路莫行,一刻蹉跎,一世皆休。”
本是倒霉至极,只是那小傀儡模样实在滑稽可笑,逗得众人忍俊不禁。这戏此时也到了结尾,一只火红的大雁衔着包袱飞来,助他过了河。
直至戏毕,皇后仍未腾出空来,上官琦笑对纤维道:“有劳纤维姐姐回禀母后,我送穆妹妹回去,母后不必挂心了。” 纤维忙笑应了。
两人走出殿外,内侍们远远跟在身后。日头偏西,灿黄的太阳躲在云层之后,云朵似被襄了金边。穆双安微微福身,笑道:“殿下有事自管忙去,我识得回去的路的。”
上官琦怔了怔,似有些落寞,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宫里人都说我傻,不愿与我往来,穆妹妹也是如此么?”
“穆妹妹刚进宫那日,我也去启臻阁了,妹妹巧捷万端,谈吐伶俐,与二弟配合甚是合契。可是嫌我愚笨?”他微微垂下眸子,语气盛满了委屈。
上官琦的生母昭和贵妃出身不高,原只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宫人,但因自小相伴,是颇有些情分的,当今皇上原是皇子时,有过一段很不如意的时光,当日怀着孕的昭和贵妃也是狠狠受过一番磋磨,上官琦还未足月便早产,生出来也是有些先天的不足,反应总是比同龄的孩子慢些,被有心人大肆渲染为白痴蠢物。后来昭和贵妃仙逝,想来这大皇子幼时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穆双安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殿下误会了,臣女只是怕耽误殿下时间。至于二殿下,”穆双安撇撇嘴:“我二人鸡声鹅斗,甚难相合。”
上官琦嘴角漾出一抹笑,干干净净的少年人在灿阳中笑得纯粹和暖:“不是嫌弃我便好,方才母后都说了,咱们如兄妹相处,你唤我一声大皇子哥哥便是。我得你一声哥哥,送你回居所,亦是理所应当。”
“穆妹妹可喜欢看傀儡戏?”
穆双安笑道:“喜欢,偶人们衣着华丽,热热闹闹的,看着就让人欢喜。”
上官琦闻言心中甚喜,他亦喜爱看傀儡戏,忙道:“那下次有新戏了,我再请妹妹一同品赏。”
二人一路走一路说话,上官琦心思纯澈,相谈颇为合心。
只是如意之时难得长久,对面几人远远走来,真是越不想碰到谁越容易碰到谁。
对面之人未打招呼。倒是上官琦先开了口:“二弟,三弟。”
穆双安不想多做理会,跟着匆匆行了礼便想绕过而行。却不料上官凌闲闲站在一旁,冷着脸道:“几日不见,穆小姐不认得我了?还是说,吕姑姑未教过穆小姐这宫里头的规矩?”
穆双安只得咬着牙,规规矩矩的将礼再行了一遍。一旁的三皇子上官展颇有些兴味的看着她。
上官凌仍旧懒懒的样子,也不看穆双安,只冲上官琦冷笑道:“今日天气不错,大皇子都舍得出宫了。”
这话中不善之意太过明显,上官琦朴讷诚笃,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旁看热闹的上官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呆头鹅和村姑,倒是好笑得紧。”
上官凌嗤笑一声,道:“今日请了程统领在演武场指教骑射,皇兄可有兴趣前往切磋一二?”
上官琦面露窘色,连连摆手,道:“今日尚还有事,他日再向程统领及二弟领教。”
说完便欲走,却被上官展一个箭步拦住去路:“父皇常说让咱们兄弟怡怡以为天下表率,有些日子没见到皇兄了,今日得巧相遇,皇兄又这般拒人千里,倒叫弟弟们伤心呐。”
上官琦讷讷。穆双安在一旁看到上官琦明明不愿意,又不知该怎么拒绝,只好出声提醒道:“臣女刚入宫,对宫中道路不甚熟悉,皇后娘娘请大皇子殿下送臣女回庆桂阁。”
上官琦心中一喜,忙道:“正是正是,母后嘱托不敢违背。”
上官凌定定看着穆双安,面色不善,道:“你身后跟着四五个宫女,都不认路?还有一事提醒一下穆小姐,宫中道路繁多复杂,穆小姐可得尽快辨路识路,可莫走了岔路,回转不得就麻烦了。”
穆双安亦丝毫不避回望于他,微微笑道:“谢二殿下提醒,臣女自然铭记于心。只是此事是皇后娘娘亲口嘱咐,二殿下身为晚辈也不好做了长辈的主,不然倒叫不明事理之人以为二殿下张狂坏了名声呢。”说完也不理他,转身便走,上官琦忙跟上。
上官展眼睛瞪得溜圆,咂舌道:“到底是谁张狂?这丫头脾气这么差,魏贵妃娘娘还想让你娶她?”
上官凌蹙眉,没好气的瞪着他,斥道:“谁跟你胡说八道的?谁要娶她了?”
上官展颇有些幸灾乐祸,“上次我去启华宫找你,平日相熟的几个都没在,只碰到个眼生的小宫女,她领着我去暖阁候着。”上官展摊开手,十分无辜道:“可不是我偷听,你们说话的声音不小。”末了又补了一句:“我谁也没说。”
上官凌默了片刻方道:“你万不可与他人瞎说,我虽不喜她,也不必坏了她的清誉。”
上官展连连应下,拉着他便往演武场去了。
一排排的宫灯将夜晚照得通明,皇子们五岁后都不再跟着母亲住,而是统一搬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