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就在陈长根走出展厅,正准备回陈铁庄去叫人时,他也被秀秀派来的人叫去了秀秀的办公室。
应当说,此时此刻,秀秀仍不清楚陈长根他们昨晚在王官营村的情况。不清楚,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因为上午县政府有个经济方面的座谈会,秀秀本是与王友朋说好,让他去参加的。可是,也就在昨天夜里,许县长的秘书又打来电话,说许县长说了,一定要她王秀秀亲自参会,并准备在大会上作书面发言。
许县长的话,秀秀不能不听。许县长秘书打来电话时,已是晚上十点。此时,秀秀又困又乏,哪里还有精力去写发言稿。办公室人员写的东西,又不对她的口味,所以,又只好等到第二天早起再写。
待第二早起,稿子准备好,已是八点多,秀秀也来不及吃早饭,又匆匆赶往县政府。这时候,陈长根他们就正等在临街的展厅里。陈长喜和其他几个年轻人则躲在展厅对过的树林里,在密切监视马路上的动静。这时,一见秀秀的桑塔纳从他们眼前经过,又快速朝县政府方向驶去,大家心头反而一松。
待经济工作大会结束,已是中午十二点。这时,替亡命崔三送战书的人也刚刚离去。紧接着,又见秀秀的桑塔纳快速驶入厂区,大家的心又不禁往上提了一提。
秀秀这人,大家还是清楚一些的。也许是一个女人的缘故,心肠软,她其实是最见不得流血的,即便是为了秀丽皮鞋厂。有一次,秀秀见大家回来,许多人身上都带了伤,有一个人的一只耳还被对手用铁锨削了下去,就不禁流下了眼泪,劝大家以后不要再为打假去拼命了。她说,即然阻止不了,他们愿意仿,那就让他们仿去好了。大不了工厂效益差些,大不了不做鞋了,咱们另做别的。
还有一次,也是去一个村里抄造假人的窝儿,结果是,东西都从那个窝点拉出来了,却又被村子里人的围住了,不让走,一定要把东西留下。
费了老大劲儿抄出来的东西,又怎么说留就留下呢?不留,又只能动手。结果一场混架打下来,跟去的人又几乎人人都受了重伤,就连陈长根陈长喜头上也被村民们打出了两三个血窟窿。秀秀见了,竟是大怒,不但当着很多人的面大骂了陈长根,还要他立刻离开秀丽皮鞋厂。
渐渐地,大家也都明白了,秀秀不是不想让大家去打假,只是她不想要大家去拼命。可是,不去拼命,那一个造假窝点儿又肯痛痛快快把假冒的秀丽皮鞋交出来呢?
也正因为明白秀秀的心思,陈长根这才该怎样仍怎样。这一次,依他的意思,本打算待把事情彻底解决掉,再说给秀秀。到时,即便是挨骂,他也认了。
可是,让他万没想到的是,就在秀秀的桑塔纳回厂不久,秀秀便立刻马上让他到她的办公室去。
于是,陈长根心存狐疑,在临离开前,便又拿眼睛看正七躺八仰在各处的众人,道:“不会是你们谁告诉了她吧?”
大家听了,又纷纷摇头。陈长根见了,也不再说什么。
可是,秀秀让去,他又不能不去。所以,他让大家仍原地待命,自己去去就回。
当然,此时此刻,陈长根又是做梦都不会想到,真正将此事说给秀秀的,又非别人,又正是招待所厨房里的翠花。
这个翠花,当然也不是别人,又正是秀秀的堂嫂,堂哥顺子的媳妇。也是几年前,自秀秀与陈长根到一中对过,堂哥顺子的饭店吃过饭,并建议他们俩口子到她刚建成的招待所厨房来上班之后,也是过去没几天,两口子便变卖了饭店的家伙,退了房子,便来到了秀丽皮鞋厂的招待所。
因为在秀丽皮鞋厂招待所厨房干,不但活计相对轻松,每月拿到手的工资还要比自己单干时多得多。一时间,顺子两口子不但实打实地在厨房里干,还对秀秀格外地心存着一份感激。
当然,也不单是心存感激。从前,秀秀落泊时,想在顺子饭馆落个脚,只干活不要工钱,堂嫂翠花却仍容不下她,只逼得她第二天一早就离开顺子饭馆,一心只想寻条不归路。现如今,眼见着秀秀发达了,搞起这么大一座工厂,心里万分羡慕的同时,也是想牢牢攀住秀秀
但一个做饭的,也没有更好理由和法子去接近秀秀。于是,她便一心想着把听到或见到的对工厂不利的话或事,及时告诉秀秀。她知道,秀秀一天忙东忙西,许多事,她其实是不清楚的。
好在,这样的机会,她还是有的。秀秀与顺子说得来,也喜欢吃顺子做得饭和菜。所以,三天两头,还是来招待所这边吃。
来了,便冲着厨房里顺子说一声,哥,给做碗打卤面,再格外炸一小碟辣椒。或,哥,给炒一盘豆芽,也放辣椒的那种。说完,便坐在一个角落等。大家都知道,秀秀吃饭时,不喜欢别人来打搅,所以,此时也很少有人过来打招呼。
但这样的机会反而给了翠花。翠花往往在把秀秀要的打卤面,外加一小碟辣椒。或一盘炒豆芽外加两上馒头放到秀秀桌前时,人也会坐下来,看着秀秀吃。见秀秀吃得差不多了,便又很快走进厨房,再端出一碗鸡蛋汤或一碗小米粥来或一碗别的什么,再极小心地放到秀秀面前。
这时候,秀秀一般都不理她。她也清楚自己的这个堂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愿意侍候自己,那就让她随便侍候好了。
可是,等秀秀即将吃完,或要离开时,翠花往往就在这时候说话了。
秀秀一开始也很反感翠花在背后嘀咕人。可时间一长,又慢慢发现,翠花说给她的许多人或事,又都是那么一回事。有时甚至比她专门打听到的信息还要准确。于是,慢慢地,秀秀也就习惯了,喜欢上听翠花给她说一些话了。
也是为方便听翠花说话,以后来吃饭,秀秀又往往故意在客人们都快用完餐了,自己该忙得事也忙得差不多了,这才过来吃。
过来之后,也是挑一个僻静处,等她吃到一定时候,见有说话的欲望了,翠花便也开口了。
这天中午,秀秀开会回来,本来打算到员工食堂那边去吃的。那边也有几天不去了。她想过去看看去。可到了一看,人多得不行,便又掉头来了招待所。
这时候,大部分客人吃过饭都离开了。秀秀同样习惯性地挑了一个角落,要了一盘木耳炒鸡蛋和两个馒头就吃了起来。也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