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火,竹簪束起的长发落下来,火光照得他脸如桃花,眉眼间炽热坦诚。
“这些年你养得病娇了,披榛殿地处极寒之地,风寒雪恶,人也粗糙,没有你们文官这般雅兴,便是烧火也要用那南海的云杉!”
“这还不算什么,万户侯以上的神官们想要什么弄不来,东洲的信徒们上个月还供奉了一种百米大的龙骨,据说是从下面的王宫废墟中弄来的。”
阎寒拿起手边的茶,想起了什么,眼神微微一动又放下来:“有点意思,这龙骨数量有限,总共就生那么几根,云邱殿都详细登记着,若不是有头有脸的神官,谁能这样供奉,只怕信徒们求得东西金贵不易得。两国纷争,无所不用其极,一方抬出了龙骨,另一方也不甘示弱吧!”
楚鹤不再说话,目光深邃盯着手中的字。
阎寒知他心事,继续说:“你那头疼的毛病如今好了多少?”
“今春伊始便怵了眉头,左不过三五日便要犯一次。”一旁磨着茶沫子的小男使一脸无奈和生气,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楚鹤拿眼睛审他,便转过身子去继续磨那黑绿色的茶粉。
“小厨房炖得酸梅汁最近总是有股苦味儿,你去盯着吧,莫要浪费了食材!”
男使放下手中的工具退了出去。
“那骊威朝的公主还在酉道中,不肯离去?”
楚鹤吐苦道:“原来月溶是这般关心我。”
“外面传言你是个声色俱厉的恶鬼,手里捏着东都的一杆秤,总是在恰到好处间平衡着各方势力,不过在这个情字上,你向来是不肯吐口的,为何那时你便是应了她?”
“天道轮回,你信吗?”楚鹤眼神黯淡下来道。
“你自己怎么想?”
“命不由人,我只会在这一尺半的账簿上勾勒描摹,笔锋怎么走都是方寸之地,心中一时快活了又如何,若是不能活得自由,总是受到他人牵扯,便是聘我十万仙山,我也心中郁结不得舒展!”
阎寒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道:“这骊威朝也是有意思,男子个个懦弱不堪,偏生的女子个个是有血性的,这公主更是万里挑一的飒爽之人,从小便心怀大志,竟以自戕为交换向仙京索要一朝天命,与神画押,有借有还,她借的三百年国运如今已经到了尽头,若要还,自然是她的命了。”
“她死后被我安置在酉道,让她看穿世间沧海桑田之变幻,时间更迭交替之末毫,希望能洗尽她心中各种愤懑不平之事,改朝换代是不可避免之事,若是非要逆天而行,挑起纷争,战争不断,民间饿殍满地,疾苦不堪,便是大恶了。月溶,你这几百年来顺风顺水,还有什么难以排解的郁结之事?”
“狐狸,算吗?”阎寒道。
“那厮已死,若不是言脩这些年闹腾着,你北疆也是少了很多乐趣,不是吗?”
“眼下,确实有些事情让我不舒服。”
二人正说着,忽而听见外满的草道上有人在传话,问披榛殿殿主还在吗?什么时刻动身回去军营。
晚风骤起,吹开楚鹤的白衫青衣,浮起跌落,带来一股药香弥漫在空气中。
阎寒将冷掉的茶水倒进火炉中,说:“我那个不成器的舅舅时不时派些腌臜物跟着我!”
楚鹤感叹道:“你这高高在上的披榛殿主,竟然也烦忧一只小狐狸。怎的,她能挠了你?”
“这狐狸自打来了仙京,就没有停止过闹腾,现在下野那边恶鬼数量急剧下降,剩下的纷纷逃亡西洲各仙乡,弄得那边苦不堪言,今日里西洲的各位仙主们在中枢殿气急败坏地要盘槐帝将她赶出仙京,帝君没点头,硬着头皮一味儿说巡防营管得不好。”
楚鹤听出来阎寒对此事上了心,呐呐道:“你也听出来了,这是在敲打你,北方狐狸庙的镇守神归你管,所以这件事情还得你来收尾呀!”
他皮笑肉不笑看着自己,阎寒浑身不自在,不寒而栗。
“飞狐关与你们一衣带水,驯狐狸你在行啊,中枢殿那一群老废物先扇了把风,后人不过再添上些干柴。那小狐狸这几百年来犹如疯子一般屠光了下野的恶鬼,就连半路往生的也不放过,长此下去,你们巡防营一千多人要回老家种白菜啊!”
“我北方军营是狼窝,放一只狐狸进来合适吗?”
楚鹤思考了一下,认真地说:“很合适啊!飞狐关是军事重地,那边的老狐们性子直得很,只认本家人,你我心里明白,这只九尾狐必须得提前攥在手里,她若是个笨的,咱们中途放手也不迟,任她自生自灭,若是个不省心的,捏死就捏死了。说吧,你我今日里绕的弯儿够多了,张公儿那边的辎重你不愿意放手,又怕拿不到,便想法儿来我这里挖一勺,我这一勺,够你周越雪山所有将士吃上几个月了吧!”
“怎么在你心里,我是这般工于心计,你就没有想过,我真是一心好意好意来看望你?”
楚鹤苦笑道:“我还真没有想过!”
阎寒思考得时候习惯双手交叉,牙齿轻咬下唇,严肃的脸庞犹如北方一片肃穆的松林,那双眼睛呈黑蓝色,目光侧漏出野性不羁的一面,他略有所思道:“那狐狸年少时候曾经走失过,最后在沉墓中被发现。蜍山沉墓的铁树地狱,树上皆利刃,堕入者非死不能出,这狐狸命够硬的。凤七梧自打回仙京后一直躲着我,这些年更没有因为狐狸的事情来找我,他宁肯带着狐狸过苦日子,可见他心中深知世人对九尾狐的成见有多深,他倒是学会深情了,还真疼那狐狸。”
楚鹤坦然而笑道:“鬼火烧山后渭河白狐全族被灭,偏偏她还活着,就凭这个,你得了她,也不亏。”
阎寒哑然:“现在是计较得失的时候吗?我好不容易回京一次,却在你这里留恋了半日,西峰仙乡捉了几只神机人偶,我回军营看看如何了。”
“你放心去吧,你要的五万担晶粟我会一担不少给你送过去!”
“来日大捷,你记头等功!”
“你且去吧,风雪要来了。”
楚鹤披着白色的滚边加绒毛裘站在廊下,目送着阎寒背影消失在林间小道中。他抬头看看天,远方的乌云犹如滚滚海浪般卷着寒流直奔仙京,春夏转眼而逝,今年的天特别冷,他伸出手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