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古!”另一边,傲云看了看旁边皇帝的脸色,一颗心越来越沉重,赶紧出声提醒阿木古适可而止。
倘若联姻之事真的因为这个莽夫出现意外,他可就是国之罪人了。
主位上的皇帝八风不动,不仅没有生气,脸上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容,让人丝毫看不出他的想法。
在场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表态,他的一句话将决定这场赛马会是否还能进行,甚至可以决定两国是否还能友好相处。
在万众瞩目下皇帝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慢吹了口气,慢慢地品着茶,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为官数十载的礼部尚书对等场面见多不怪,知道此时该自己上场了:“阿木古勇士此言差矣。裴少将军乃我大肃龙凤之才,正因为对于此次射雁之事十分上心,才会日夜勤勉练武导致意外摔伤,勇士如此出言伤人,未免有失偏颇。两国邦交,这难道就是西辽对于联姻的态度吗?”
阿木古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就不好自己打脸,只能硬着头皮补充:“是我自己要和裴温书比试,与我西辽无关,你不要夸大!”
礼部尚书捻着胡子沉稳微笑,应对自如:“两国邦交,又岂是勇士你说无关就能无关的?裴少将军不能参赛一事,我大肃早已派人连夜去往驿馆告知贵国,勇士当真不知情吗?在赛马之前如此咄咄逼人,又是何目的?这难道就是西辽想要求娶我大肃公主的诚意?还是说西辽原本就打算借此示威呢?”
话一出口,无论是大肃臣子还是西辽使臣脸色都有些许变化。
双方各怀心事不假,谁都想在暗中压对方一头也不假,但这种话不能拿到台面说来说,双方心知肚明、暗自较劲即可。
此时明晃晃的说出来就多了种火药味,仿佛冲突一触即发。
绕是阿木古一介粗人,也听得出来礼部尚书这话里十分危险的含义:“你不要瞎说,我不过是想和裴温书比试一场!”
见他越描越黑,形势大有控制不住的趋势,傲云急忙走下高台,对着主位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赔礼道歉:“阿木古乃一介莽夫,口无遮拦,是傲云管教无方,还请皇帝陛下恕罪。西辽真心求娶公主,绝无半分僭越之心,日月可鉴。”
皇帝没有理会西辽王子的话,低眉瞧着白瓷盏中的几片茶叶随着茶水波动而沉沉浮浮,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傲云王子掀了掀眼皮,悄悄观察着皇帝的反应,心里越发没底。
这阿木古在西辽是出了名的耿直汉子,虽然头脑简单,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绝不至于在两国邦交的重大场合如此莽撞无礼,这其中似乎有哪里出了问题,但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又为什么会出问题呢?
阿木古的古怪暂且不谈,大肃皇帝如此反应,眼下这个场面怕是不好收场了。和亲这件事对西辽十分重要,而且这是他首次独自出使别国,如果搞砸了……
傲云王子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往下想。
观赏席上的徐婳也发现有些不对劲,借着给沈笑南倒茶添水的幌子,悄悄弯腰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对沈笑南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阿木古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听她这样说,沈笑南仔细瞧了瞧赛马场上已经随傲云王子跪下的阿木古。
徐婳声音低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在这种两国交锋的盛大场合公然挑衅对方,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他们是来求亲的,不是来引战的,倘若让大肃下不来台,陛下一怒之下撕破了和亲之事,对他们西辽能有什么好处呢?”
这话一说出来,沈笑南立刻就笑了:“你这么说倒让我想到一种可能。”
看到他笑得不怀好意,徐婳微微皱了皱眉:“你是想说西辽原本就不想娶静阳公主,只是在借机搅黄这件事?”
沈笑南先是一怔,而后急忙点头,满脸都堆着笑,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引发共鸣的人。
对于沈笑南炽热的笑容,徐婳很不给面子,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沈兄莫不是也从树上掉下来摔坏了脑子?”
“我开个玩笑罢了。本侯好歹是个世家子弟,自然知道即便静阳公主再不堪,要退亲也该正式递交国书,而不是在此时正面挑衅。况且不远万里都来了,实在没必要临门一脚时再出尔反尔。”沈笑南对于她的嘲讽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倘若不是碍于场合他一定要拉着徐婳好好痛饮三杯方能纾解这种心有灵犀的奇妙感觉。
他突然有一种想拉着徐婳回家指给他爹看的冲动。老爷子,你瞅瞅什么叫知己,这就叫知己!你看你找的那些姑娘,差远了!
徐婳嗤笑一声:“看来沈兄这个小侯爷也不是完全不学无术。”
沈笑南毫不在意她的讥讽,眼睛转到赛马场上,盯着那个叫阿木古的西辽勇士又仔细看了片刻,小声沉吟道:“这个人……越看越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闻言徐婳顺着他的目光也仔细看了看,没有看出半分熟识之感,随口道:“可能是沈兄在街上偶然打过照面吧。虽然今日才举行赛马接风仪式,但其实西辽使臣一行进京大概也有半月了,只是傲云王子水土不服身体异样,一直在驿站调养而已,在京都遇到了也不奇怪。”
听她说完,沈笑南露出一种怪异的目光,考究的看着她:“李兄对西辽使臣的行踪似乎很清楚。”
徐婳也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时不备说多了,面对沈笑南的质疑她脸不红心不慌,只是微微笑笑,然后将倒好的茶盏推到沈笑南面前:“我不过是一个客居京城的闲人,闲人闲来无事,打听点奇闻异事有什么稀奇的。”
沈笑南再次噎住。徐婳的说辞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再一思索却又找不出她的话哪里不对,也不好再问什么,索性转过头去没再搭话。
徐婳也不再跟他说话。她站直身子静静看着上位的父皇,此时父皇正在慢悠悠地品茶,他动作不疾不徐,优雅淡然得仿佛身处御书房中,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跪在地上谨小慎微的西辽使臣和王子。
父皇是皇帝,心思深沉难以揣测,徐婳不知道她父皇在想什么,但她能看出来父皇不过是想耗些时间给对方施压而已,他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