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影未曾在意,“那正好,我回雪山一趟。”
楚素应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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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雪神再度闭关潜修,雪山雾气变得浓郁,黯淡少光。
念影踏进山门时,在旁边的枯树施下一道法术,使其重新活了过来。淡淡的阳光透过上空的雾气映照过来,枝丫重塑,叶尖冒头。
“阿姐!”
眼前雾气消散,花暮迟的身影显现。
他似乎在这里等了许久,一见到人立马扑过来,亲昵地将念影抱住。
数日不见,他长高了很多,颀长的身影将她包裹,多了几分压迫感。
“阿姐,我很想你。”
念影将他轻轻推开,视线轻垂,恰好瞥到他衣袖有一块显眼的血渍。
她忙捉起他的手,担忧道:“小迟,你受伤了?”
花暮迟挣脱开将手藏于背后,往后退了一小步,含糊:“没,没有。”
念影眸光微微一沉。
花暮迟无辜地抿了抿嘴角,又慢慢将手伸出来,小声解释着:“我听说后山的那些牡丹枯萎了,可能近百年不会再开花,怕阿姐知道了会难过,所以就……”他笑得百般和煦,“他们说我的血作用很大的。”
噩梦里的场景一帧帧浮现在眼前,令念影脑中轰鸣,十分恐惧。
花暮迟由她自己带大的,她教了他很多东西,可好像……忘记要教他善良。
她一直都觉得,他应该和自己一样有天性的善良与慈悲。
如果……
念影缓缓抬手,抚摸着少年的面庞。如果他真的和梦境中一样,化魔作恶,她应该怎么做,她能怎么做?
她会杀了他么……
这是唯一与她血脉相连之人,是她最亲的人,可她如何舍得呢。
“阿姐,你怎么了?”
念影维持了小片刻苦涩的神情,视线在他脸上游弋。
半晌,她叮嘱说:“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
花暮迟定定瞧着她,不能理解她的话:“可是阿姐很在意那些花。”
“小迟。”念影怜爱地拍了拍他的手,“阿姐不是你的唯一,你有更多的……”
“阿姐就是我的唯一。”
他孩子气地执拗,“阿姐是我最在乎的人,是我最亲的人。”
“……”
罢了。
这时念影心里侥幸想着:倘若他在意的只是她,好歹她是能管住他的,他应不会不顾及她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往后的发展理应是这样的。
念影宽慰好自己,长吁了口气。
这天念影并没有离开雪山,她以意心镜传讯给楚素,说要过个三两日再回夜玄宫。楚素表示无妨,总归月沉吟还在皇宫,列盈也没了影儿。
念影带着花暮迟从书阁里翻出许多古旧的书本,寻了些静心的修行心法,让他一一过目,研习一二;或是教他作画习字,再一同赏花下棋。
换做以往,他比是要多问几句。但这一回,他乖乖巧巧,又分外安静,一个字都不多言。
在西境梵罗界的时候,他得知了关于双生神胎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雪神不喜欢他——这是他很早之前就定下过的结论。那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曾抱怨过。但现回想起,心中很是寒凉。
那么阿姐呢?
在西境的那些天,他不断问自己:阿姐也是厌恶他的吗?
他生而带有极深的恶念,哪怕付诸百倍千倍的心思修行也不能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神者,不能受人敬仰尊崇。他也不能像海冥王寂含那样,以武力制衡下属,掌管海域,成为一方之主,雪神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既不能为人神,也不能为人主,这样的话,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阿姐的依靠,不能让阿姐以他为骄傲,甚至……还会慢慢忽视他。
花暮迟握笔的手微微一颤,抬眼看向一旁正在阅书的念影。
“阿姐。”他突然唤道。
念影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花暮迟问她:“阿姐,你为什么要去拜师?”
念影轻描淡写:“想学东西啊。”
“可是阿姐什么都会,阿姐的能力快要超过了姑姑,为何还需要拜师学艺?”
念影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笑,并没有接话。
花暮迟瞳孔一缩:“我想知道什么人有资格做阿姐的师父。”
念影笑:“他和姑姑一样,是我最敬重的人。”
“敬重他……”花暮迟眼底带着无尽的探究:“他比姑姑还要厉害吗?”
念影并未否认,说:“有机会我带你见见他。”
花暮迟垂下眼睑,紧咬着唇,手上的笔险些被捏碎。
阿姐身边有那样多的人,他们都拥有高深的修为,尊贵的地位,他早晚会淡出她的视线,会让她看不到的。
他不可以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阿姐……”
花暮迟低哑出声。
只是这一声极轻极轻,轻到念影完全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