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理了理头上的梧桐叶,如今雨过天晴,不远处的梓菱果越发地晶莹剔透,沉甸甸地挂在枝桠上,散发出迷人的香气。他在这里已经蛰伏了三日了,终于等到梓菱果成熟了。
梓菱果可是提升修为的灵果,于修仙无大用处,却是散妖最爱的灵果,吃上一颗至少能修个妖君。又因这梓菱果三千年一结果,一株只有一颗果子,深藏于老林之中,甚为难寻。何生往这里一躺,寻常的小妖们感受到他周身的那股强大的威慑力,只恐躲避不及。
“道友也是冲着这颗梓菱果来的?”何生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生得甚是妩媚,一双媚眼水汪汪,红衣木屐,腰肢纤细,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何生暗叹一声,这几日的辛苦终于没白费,果然等来了一只万年大妖。
何生起身,手里暗暗用力,嘴角微微上扬道:“不,我在等你。”话音一落,何生冲着尚未反应过来的女子就是一藤蔓缠绕,随口念了一个捆妖决。那女子大惊失色,她初次从鲜山上偷偷溜出来玩,没想到世间如此险恶,她不过因为看着何生相貌俊俏,这才上前搭讪,哪里会想到,这么俊俏的一个小郎君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你…你…你快放了我,呜呜呜…”那个女子说着竟然哭了,“若是让我父君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你的,你会被扒皮抽筋的。”何生从来也不会怜香惜玉的,除了他姐姐,其他女子他可不会放在心上。
“别装了,我可不会上当。两条路,一条你自己把内丹交给我。”何生尚未说完,就被那个女子打断,“休想,没有了内丹,我岂不是修为尽毁。还有一条呢?”
何生变幻出一把匕首,凉凉地说道:“简单,你不给,我就只有自己取了。”本来何生以为对方修妖万年,怎么也会恶斗一番,哪里想得到那个女子连个基本的妖法也不会。何生总有一种胜之不武的感觉,可是他姐姐的芳诞就要到了,若是让他把到嘴的肥肉吐出去,他也是万万不能做的。
“我若是给了你,你也活不过三日,你虽然很厉害,可也不是我父君的对手。不如你娶了我,这样我就算把内丹给了你,我父君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杀你。好不好?”那个女子委委屈屈地抬头望着何生。
何生看也不看她,冷哼一声道:“别废话,抓紧把内丹拿来,哪个要娶你这个丑八怪。”那个女子哭哭啼啼地吐出一颗金色的内丹,瞬间化作一条小鸣蛇,失去了内丹的她,再也无法变化成人形了。
何生惊讶于那颗金色的内丹,没想到一个区区万年的小鸣蛇居然会有一颗金色的内丹,他为姐姐找了三万年的内丹,寻常就是些白色的,黄色的,好一点的不过青色的,橙色的,最好也不过是颗红色的。至于金色的内丹,他也只是听姐姐说过而已。
何生得了内丹,也没有要了小鸣蛇的性命,松了藤蔓放她走了。至于那颗梓菱果,何生瞧也不瞧,匆匆赶回大荒山。
还未到洞府,何生就已经听到了兔儿的千里传音,“何生,你这个冤家离开这许久,人家真的是怨不能,恨不成,坐不安,睡不宁。有一日柳遮花映,雾帐云屏,夜阑人静,海誓山盟。”
何生面无表情地忽视了那番话,兔儿是只讹兽,满嘴荒唐,只因在凡世爱上了一个书生,也学的张口闭口都是《西厢记》,还是被伤得体无完肤,差点被人家烧死,幸亏遇到了他姐姐,被收留在了大荒山。
兔儿住在大荒山的时候,他尚未出生,所以说兔儿虽然一副稚嫩/女童的扮相,却比他大了不知道几万岁,或是十几万岁。总之,兔儿的年龄是个谜,谁敢说她老,那就是找死。
何生不待见她,却有别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名字。当他还是个麒麟瓜的时候,长在吴泽田里,也不知道修了几百年才有的神识。有一日,风和日丽,阳光充沛,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一只饕餮,相中了他的本体,何生是被一条湿热硕大的舌头舔醒的。当时若是他长了腿,早就逃之夭夭了,可惜他的呐喊无人能懂。
不,紧要关头,有个漂亮姐姐出现了。在何生的眼里,姐姐就是他的神,他的信仰,没有人比他姐姐更妩媚,更迷人,更光芒万丈。何生把他知道的所有的褒义词,赞美之词,全部都用在了他姐姐的身上。
何生至今都记得姐姐抚摸着他的瓜身对他细声低喃道:“瓜娃子,你不要害怕呀,我会保护你的。你看,你连瓜蒂也完好无损呢。”时至今日,何生想起来耳根都会红。他觉得他从作一只瓜开始,清白都已经给了姐姐了,那么他生是姐姐的人,死是姐姐的瓜。
姐姐把他带回了大荒山,种在她洞府前的篱笆内,那只讹兽看见了他,就很想把他吃掉,吓得他缩了缩叶子。后来他修成人形的那一日,何今因为他的灵根极佳,想收他做徒弟,不过何生不愿叫她一声师父。小何生从小嘴就甜得很,姐姐,姐姐叫个不停,他长得又很乖巧可人,何今难得心软,也就随他去了。
那只讹兽觊觎他的美色,心心念念地想要何生做她的夫君。那时,他还只是个奶娃娃,一想到兔儿的那双魔爪,他就恨不得钻进清泉里面不出来。兔儿不依不饶,非要给他起个名字,叫何生。
何生几次三番缠着他姐姐要求改名字,可是哪一次都被兔儿的演技骗过了。她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何生要求改名字天理不容。何生从小就忙着要与讹兽斗智斗勇,他喊何今姐姐,却喊讹兽兔姨。兔儿十分不满大喊:“我跟何今乃是同辈,年龄也差不多,凭什么她就是姐姐,我就是老阿姨?”何生不屑道:“我姐姐人美心善,自然是最好的。至于你,丑八怪。”何生的话引得讹兽越发抓狂,常常向何今诉苦。
不过何今对于兔儿百般容忍,谆谆教诲他道:“你兔姨受了很严重的情伤,她所爱的那个人负了她,所以你兔姨有些神志不清,成日里沉浸在《西厢记》里不肯面对现实。你看她已经这么可怜了,你忍心再伤她的心吗?”
何生欲哭无泪,又不是他伤了兔儿,又不是他始乱终弃,为什么他要为兔儿的情伤负责?自从叫了这个名字,他就被兔儿当作了之前的那个书生,一日怎么也要上演一出《西厢记》,何生被缠的紧了,只能躲进姐姐的寝室。
好在何今还肯收留他,前提是他必须变回本体,一只圆滚滚的麒麟瓜。只有这样,他才被允许睡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