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当年也是差不多的经历。
他有些想问,京子究竟是怎么做到飞快将意志转为信念的火焰的。
过往有些无厘头的经历让他下意识走入“也许这是女孩子意想不到的秘密领域”的道路上,京子的真正想法总和大家的揣摩并不相同,像是想着蛋糕,减肥之类的问题,于是一气呵成变成了觉悟?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小臂适时压住笑容加深的嘴唇。
目光重新落回京子的面庞,纲吉放轻步伐声,走到京子身旁,弯下腰,伸出手,挑起京子垂落遮住面庞的几捋长发,手指顺着柔顺的长发一点点抚摸至末梢,他捻着发尾,迟迟没有将其放下。
面对近距离的睡颜平静的暗恋对象,他突然有了低声呼喊对方的冲动,有了低下头偷吻对方的打算。看起来很是柔软的双唇散发着无形的魅力,他专注地观察京子的嘴唇,想要认真记下它的弧度,颜色,在打量之中,身体的距离逐渐拉近。渴望的爱情近在咫尺,纲吉却未有被冲动所支配,他怀着期待,渴望触碰,可他同时又冷静地注意到了自己堪称狡猾的行为目的,自己胸腔内正激烈跳动的一颗心。
……不能这样。
……不能做这么过分的事。
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垂下头,轻轻放下卷于指尖的长发,拇指在触碰过发丝的指节上来回摩挲,压抑着呼吸声,一点点蹲下身,重新拉开距离,守在睡椅外的地方,目光含怯地注视酣眠的京子。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京子突然转动身体,吓得纲吉连忙缩起身体,脑袋埋入京子看不到的睡椅下的位置,动静很快结束,他等了一会儿,试探地重新抬头,平躺的京子呼吸依旧平稳,他松了口气,蹲在原地,继续打量对方恬静的睡颜。
小小的并盛并不是鲜花扎群的地上天堂,读书时的自己最初便是为京子的相貌和无暇的笑颜所吸引,单纯明媚的金发女孩像是萧瑟秋风里的一点金木犀,清香而美丽。离开并盛的这些年里,他时有路过馥郁的花群,其中不乏试图送到他掌间供他游戏的,耀武扬威殷勤绽放的更多,他早已明白这些艳丽的花究竟哪里独特,哪里美好,却始终佯装迟钝,匆匆离开。
别人以为他对鲜花提不起喜爱,只有他知晓自己其实是对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花生不起任何摘采的欲望。他还是喜欢坐在故乡的树下,抬头守望静静垂绽的金花。
他不由地思考,现在的自己究竟还喜欢京子什么呢?
喜欢看她笑,喜欢听她说话算不算。
看到她走在身旁会很开心,突然跑起来时飘扬的头发很漂亮。金发看起来很暖和,他总是想摸摸看。
条件可以的话,他还会在打上个跨国电话,每每听到对方声音,就能让他欣喜得脸颊发红,仿佛她就在身旁,自己一下子便能回归放松舒适的状态里,借由她的嗓音和鼓励,无声扫平心中的疲惫。
泄气时,鼓劲中,准备前,战斗后,他总会摸摸放置护身符的衣服内侧,在胸膛的部位拳头轻击两下。又或是拿出护身符,闭眼紧握,低头亲吻紧握着它的手背。好像只要这么做,就总能收获到胜利女神的祝福。
总做这些事,总想这些事,到底算不算喜欢呢。
这份情感时至今日也没有变化太多,理清自认是喜欢表现的这些内容时,又颓然觉得,好像心中的恋慕远没他以为的那么独特。
不过,现在倒也不是毫无长进。
他已经大胆到敢主动找京子玩,会坐在她旁边,给她做好吃的,送好吃的,请她吃好吃的,现在还在陪她加班。也许之后,还有很多事能邀请到对自己始终温柔,无论怎样的请求都会笑着答应的她。
……只是如此安宁的几个月一结束,恐怕下次就不一定再有加班的时机了。
毕竟他不是京子的恋人,不是京子的丈夫。是熟悉得过早,不知不觉就被打上家人标签的朋友。
会有人比他更适合站在京子身旁。
安全的世界才是京子真正需要的东西。
他呆呆地望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反复在心中默念这两句话。
那个人可能会是这世上比他有钱的家伙,会是这世上比他更帅气的家伙,但毫无疑问,能走到最后的,一定会是这世上京子比起自己还更要喜欢的家伙。
不会是我。
……真好啊。
……真可恶啊。
无处安放的手交叉抱住脑袋,落寞的表情被黑暗的恐惧吞没,微不可查的惆怅消散于静悄悄的办公室,早早凝固的思慕融成穿透胸腔的一股春溪,他听见浮冰叮咚而冰冷。
此刻窝在某个普通小镇,某个普通医院,某个普通办公室角落里正独自咀嚼自己幻想的初恋结局的普通男人,和世界上所有情场失意的醉汉如出一辙,揣着心动牵挂和不坦诚的怯懦,黯然神伤。
随着他的抱头动作,某件在口袋里微微旋转的硬物,鼓出饱满圆润的一道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