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商议和亲,魏七郎于朝堂之上,舌战群臣。此事,尧相顾早有耳闻。
当时,仅仅好奇,七弟为何在阻止升平公主和亲之事上,反应那么大。
后来,经历许多事情,渐渐看清缘由。
寒气袭人,呛得魏溪亭猛咳几声,换不上气。一通咳嗽,将病容展现,胭脂水粉都盖不住。
尧相顾赶紧倒杯凉茶。
接下茶杯,他忍着咳,拉开距离。
“你离我远点儿,别过了病气,”
在清河锻炼几年,尧相顾偶尔到晋州找弟弟小聚,知道他常用药稳着身子骨。
念其幼时几欲病故,只当他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趁未入仕,时间宽裕,我陪你先去南疆雾水谷诊一诊,别延误病情。”
咽茶润喉,魏溪亭微笑,示意兄长别担心。
“这几月到邳州公办,顺势去雾水谷看诊。无甚大碍,仔细将养,待到开春,应能好个七八分。”
“但愿。”
“和我同行之人,是雾水谷医师,有他看顾,肯定没问题。三哥放心。”
“你呀,尽顾着别人。”
尧相顾叹息,坐回墩子上,继续说。
“你费尽心力筹谋布局,唯独没想到,皇上连自己亲生女儿也算计。”
魏溪亭低下头颅,沉默许久。碳火的热气烧得他眼睛疼。
半晌,才开口。
“皇上总在讲,他有个女儿在中都,希望可以经常见到。公主及笄,他还亲手制作生辰礼。
他跟我说,那时身为藩王,无力保护孩儿,只能眼睁睁看长女远嫁。
如今,既为君王,便绝不让小女儿重复她阿姊的路。
我以为,皇上跟我想法一致,会跟我携手帮公主躲过赴燕,最不济,也能躲过和亲。”
“他将计就计,借你之手,安排升平亲眼目睹战争的残酷,以此扭转其观念,让她心甘情愿为国为民赴燕为质。”
屋外,毛毛细雨不知何时收住了,天边放晴。云层后透出几束金光,其中一簇投到窗台。
魏溪亭怔怔地看那束光。
尧相顾起身去取茶叶,“帝王之心不可测,尤其,像他那样的!”
因为心无挂碍,所以,尧相顾随性而为,无视天子令,直呼公主名,在他这儿都不算什么。
普天之下,魏溪亭和尧相顾交情最深,知道彼此守得住秘密,因此,谈话并无太多忌讳。
出了这间屋子,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大家拎得清就行。
“御林军好些人听闻你今日进宫,说在北苑小聚,已向皇上请示过,得了恩准。今晚,你宿在北苑?”
“可以。不过,我等会儿要出宫一趟,去办件事。
对了,三哥,你在坊间有无熟识可靠的匠人?我想在沐音斋背后建一座凉亭。
后山有股小溪,我计划修个沟渠,引入活水。一步步地打造一个后花园。”
“我问问。”
水壶盖子被水汽冲得噗噗响,尧相顾拿帕子缠住提手,倒热水冲茶。
他道:“我一个粗人,喝口热茶,只图御寒解渴,不那么讲究,你别嫌弃啊。”
魏溪亭被逗笑:“我何时嫌弃过三哥?”
“你坐会儿,我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吃的,先垫垫。”
兄长走后,魏溪亭起身走到窗边,舒展筋骨。
杯中茶,泛着热气,沁人心脾。
选好了路,只管埋头向前!
一碟糕点刚送进屋,尧相顾便被正事缠身,无奈去办事了。
魏溪亭独自在北苑静候,等散朝后,谒见天子。
谁知,没过多久,内侍祥子亲自到北苑传话。说,皇上正和大臣议事,一时半刻难以结束,让他先忙其他事,明日再觐见。
辞谢罢,他急不可待地出宫。
安顿好随行医师,魏溪亭就直奔‘浮生记’酒楼。
整个中都城内,像浮生记这样大的酒楼屈指可数。酒楼明面上的东家,是一位望郡富商;背地里的东家,则是时东阳。
东阳鲜少在酒楼露面,魏溪亭不知他住址,只能来酒楼碰碰运气。
实践证明,他确有神明庇佑。
刚上二楼,就和东阳碰个正着。
互道揖礼。
前段时间,听闻魏七郎将在除夕前回中都,东阳便料到他会来酒楼。
两人少有交集,几乎算陌生人,假意寒暄,于彼此而言都是浪费时间。
“不知郎君找在下,所为何事?”
廊下行人如织,此处不便说话。
看出他为难,东阳带着他径自朝走廊尽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