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外城总是充满了砖瓦石头长期浸泡在臭水里的味道,让人心情不快。
大道小区位于外城临近横跨主城与外城的辽平大桥,密密麻麻的楼房接连亮起灯,迎接即将到来的雨夜。
“操,”王嵘骂骂咧咧踢开屋里堆积成山的营养剂空瓶,“真他妈倒霉!”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光脑信息打断了他尚未发作的情绪,他匆忙收起怒骂扯出笑脸,只见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年约六七十的alpha的脸。
Alpha面色不愉,沉声质问道:“这次的合同怎么没签成?”
“那人太贪了,”王嵘心想你把点压那么低,哪有傻子愿意接盘,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讨好道:“这个不行不是还有胡总那边,你放心吧爸,交给我没问题。”
王嵘瘫在客厅跟对面夸下海口,丝毫没注意屋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阳台有一个身穿黑雨衣的人正把最后一个隔声仪悄悄安在玻璃上。屋里四个隔声仪和稳定器同时起作用,就是在这屋里叫十来个人蹦迪外面也听不见半点声音。
他蹑手蹑脚猫腰走到角落,眼中装满了细碎的寒光,安静等待王嵘挂断视频,和他好好谈一谈。
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好嘞好嘞,你就放心吧!”
王嵘挂掉视频,去拿桌子上的针筒快活一下,嘲弄道:“真他妈会做梦,这把岁数要这么多钱用来烧炉子?”
他还没骂完,霎那间被人用胳膊勒住脖子,连人带沙发向后倒去。
他被人锁死在地上,面部涨红,口水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一并流下,艰难地发出微弱的嘶喊。求生的本能让他为了摆脱束缚一只手抠黑雨衣的胳膊,另一只手企图去抠黑雨衣的眼睛。
然而大脑缺氧让他本就不富裕的战斗力雪上加霜,没几秒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黑雨衣见状,为防这种无赖装死,照着王嵘的头又给了一拳,确保人是真的晕过去后才安心拿出绳子把他绑起来。
他甩了甩胳膊:“嘶,真恶心啊。”
……
王嵘是疼醒的。
他的嗓子像是被锯齿刮过,身上的绳子绑得直扎进肉里,连正常呼吸得起伏都被麻绳磨得够呛,只觉得自己宛如菜市场被绑着吊起来的一块肉。
“呦?醒了?”黑雨衣满含恶趣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王嵘没来由地恐惧,尽管自始至终他根本没有看到这个人的脸,但是他能判断出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他的身体止不住地战栗,连说话牙齿都在打颤:“我、我,哥!有话好说!那个那个,我有钱,我有钱……我爸是主城的alpha——啊!”
他话没说完,被黑雨衣一脚狠狠踹在肚子上。
呕——
王嵘猛地蜷缩起来,疼得眼前一片漆黑,五脏六腑都在痉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黑雨衣走到他身前,轻松道:“我当然知道你爸是主城的alpha,能耐还不小,这么多年你杀人防火都能保下你来。你在他得帮衬下也算是个……贵人?”
他薅住王嵘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说:“就是不知道您这个贵人,还记不记得我这个老朋友呢?”
王嵘的视线逐渐清晰,最终聚焦在黑雨衣那张摆满了讽刺的脸上。可是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黑雨衣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又踹了他一脚:“真是贵人多忘事。”
窗外暴雨如期而至,惊雷背对黑雨衣劈下,衬得他更如幽冥鬼魅。
王嵘张大嘴急促地喘息,额角的青筋涨出,恐惧如海水般将他淹没。
黑雨衣摸出一把刀抵在王嵘脸上,铮亮的刀面映照出他有些畅意的双眸:“这样,你现在开始说名字,对的话咱们就谈谈,不对的话……”
“别别别!我、我真的,咳咳,您给个提示,给个提示!啊!”
痛!王嵘过去二十多年从来没挨着这么重的打,黑雨衣明显下了死手,起初他还能叫出声,没几下便只能像一条脱水的鱼在地上抽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恍惚间疼晕过去又生生疼醒。
黑雨衣看他被踹的半死不活的样儿,踩着他的头,大发善心说:“醒醒啊,别睡啊。
“我现在心情不错,给你提个醒儿。”
他蹲下来,阴影笼住王嵘,像是死神挥下最后的镰刀。
“——纪年,记得吗?”
王嵘花了很长时间去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他看着黑雨衣的脸,呼吸明显停滞了一下。
黑雨衣笑道:“想起来了?”
他充满恨意的眼睛与王嵘记忆中的某双眼睛逐渐重合起来。
不会错,不会错!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闹出人命时,连那个死人家属都愿意接受赔偿放弃起诉时,还不依不饶叫嚣着要送他进监狱的人!
记忆中的黑雨衣穿着校服,在警局调解室里恶狠狠地盯着他,诅咒他不得好死,那恶毒的语气仿佛要把他扒皮抽筋,吸干他的血吃尽他的肉,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直都当这是笑话,直到现在。
王嵘的瞳孔骤然收缩,惊叫道:“你!你是李……”
“——那你还记得,纪年是怎么死的吧?”
黑雨衣见脸上笑意更甚,只是目光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
两天后,郑云澜看着光脑页面关于大道小区杀人案的新闻,眼神晦暗不明。
“怎么不回去了?”郑禹澜见状,问道。
郑云澜闻言迅速关闭光脑,佯装镇定道:“公司有点事。”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郑禹澜没有点破,随意道:“行,你先忙吧。”
他看向远方,补充道:“周日有空吗?来我们剧团当个背景板,最近又离职了一个。”
“……嗯?好。”
郑禹澜像是在寻求一个承诺,认真道:“一定要过来啊。”
郑云澜点点头,告别哥哥后刚才镇定的面具化为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