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含进嘴里,被酸得眯起眼,“不是还没开始么。”
“不到一刻钟了......”
“他会到的。”
以防被有心人听去,新帝凑近了些,掩口问道:“姐,你很了解他吗?”
颜婼坦荡道:“陛下狭隘了,与其说我了解他,不如说该花心思去研究这颗有用的棋子。”
每逢顾怀安的事,皇姐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异常严肃。新帝撇撇嘴,坐回宝座,随手丢进嘴里一颗乌梅,酸得直哆嗦。
这时,判官上台,想请赟亲王开弓,为将士们先行打个样。
赟亲王差点滑下圈椅,忙摆手拒绝,“不了,珠玉在前,会给比试者造成困扰。”
这话说的!
皇家姐弟对视一眼,好气至极。
当日晷晷针指向末时三刻时,随着判官发出指令,看台的侧门前走来一道挺拔身影。
有眼尖的臣子瞧见徐徐而来的顾怀安,开始与身边人交头接耳。
梧桐萧萧敲秋韵,携沙卷叶,越过顾怀安的耳边和墨发,旋转向上,扶摇百尺,气势如虹。
看棚中的一些老臣怔怔凝望,仿若瞧见风沙落叶幻化成一只展翅的隼,腾云嗥叫。
恍惚中,当年那支孤立无援、战死沙场的“朔隼铁骑”重现了......
可再定眸看去,空旷的场地上,除了面色冷然的顾怀安,再无其他。
几人恍然,当年那场激烈的血战,就发生在中秋前后,时过境迁,很少再被提起,连同淡忘的,还有那些将士冲天的愤怒。
老臣们唏嘘不已。
颜婼看向走来的顾怀安,刚要让赵信贵看座,却见顾怀安转身面朝校场,静静观摩起比试,长身玉立的身姿嵌入风沙,巍然不动。
他目光冷而平静,无从探析。
果不其然,将士们在瞧见这位赫赫有名的边境安抚使时,明显斗劲儿更盛。
比试进行了三轮,高下立判,属唯一代表全甲军参赛的老杨名次最高,也最为招摇。
风萧萧中,老杨跨坐一匹矮小的马匹,张弓搭箭,花样百出,频频引得喝彩。
瞧见那匹小矮马,坐在看台的秦苦韧只觉屁股蛋儿疼。
比试结束后,老杨拔得头筹,在受奖时,不禁嗤笑了声。
赏赐中有几匹高头大马,却太过温顺,不适合做战马。
盛朝缺战马,从不列为赏赐品,老杨当场将马匹转送给其余比试者,一副不买账的模样。
颜婼轻扶木栏,附身问道:“杨将军可是不满意?”
老杨仰头看向衣裙翻飞的女子,撇嘴道:“不及俺的马。”
看着与自己那匹坐骑九分相像的小矮马,颜婼若有所思,“怎么说?”
“征服烈马有成就感,除了俺,它不服任何人。”许是觉得比试的气氛不够激烈,素来爱热闹的老杨挑起浓眉,“诸位要不要瞧瞧俺的马有多出色?”
那嘚瑟的模样,引得多人不满。看台上发出了起哄声。
“不信!”
“吹牛谁不会啊!”
“别光说不做,试试啊!”
其中起哄声最大的当数秦苦韧,嗓子都快扯哑了。
老杨瞅了一眼像是置身事外的顾怀安,深知大人没有阻止就是无所谓,于是更有底气,抬起手指,吹了一声绵长响亮的口哨。
刹那间,小矮马扬啼嘶鸣,环绕校场跑了起来。
老杨走到其余马匹后,逐个拍起马腚,狂笑着道了句:“孩儿们,跑起来!”
马匹奔腾,尘土飞扬,朝着小矮马奔驰而去,可纵使体量高大,却还是被小矮马甩出极远,不仅如此,几圈下来,除了小矮马,其余马匹均没了体力,沿途逐一停了下来。
老杨更骄傲了,握鞭在半空一旋,发出一声吆喝,等着小矮马朝自己奔来。
可就在此时,一抹明艳身影在小矮马奔过看台时,徒然跃下,震惊四座。
“公主小心!”
众人惊呼不已,纷纷起身,连老杨都瞪圆了眼,扶着发冠跑了过去。
这可不兴逞强!
容晚舟更是不顾腿伤,推开宫侍,步下看台石阶。
颜婼落座在马鞍上的一瞬,准确抓紧缰绳,试图稳住马匹,可马匹性烈认主,立即甩腚弹跳,想要将颜婼甩出去。
颜婼额头沁汗,绷着一张俏脸与马匹较量,还发出驯马师才听得懂的口哨。
小矮马异常凶烈,疯狂弹跳,不给靠近者援助的机会,驮着颜婼奔向其他方向,急得众人团团转。
见状,宰相秦寒甚至给弓箭手递了眼色,想要射杀马匹,以保公主。
可箭矢有射程,弓箭手们背着箭筒上前,追逐起马匹,却遭到颜婼的呵斥。
“不许伤它!”
一声令下,她继续拉转缰绳,余光无意中瞧见看台前的顾怀安。
男人就那么静静站着,没有其余人的慌乱,不知是漠不关心,还是相信她有能力驯服这匹烈马。
不知不觉,小矮马不再激烈弹跳,趋于平和,渐渐停了下来,发出了“咴咴”声。
心口剧烈的狂跳,颜婼细细喘息,安抚似的摸了摸小矮马的脖子,侧眸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老杨,扬起洒落笑意,“怎样?”
老杨怎会想到一个小妮子,能驯服他引以为傲的烈马,登时挠起头,面颊火烧,惭愧地看向看台那边,却见原本站在那里的男子已转身离开。
金灿灿的秋阳下,挺拔的男子目光平静无澜,可适才,他的心跳,也随着那一人一马,有了波动。
不过,这匹马与长公主府的小矮马,是罕见的孪生,体能、烈性相差无几,相信她既能驯服那匹,就能驯服这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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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褪尽,浮岚生,雾里赏月,酒更酽。开宴前,风止雾起,颜婼拉着醉醺醺的赟亲王,前往林苑中开凿的水巷,乘坐摇橹船,划过石拱桥,似穿梭在白墙黛瓦的水乡。
紧随其后的,还有乘竹筏的老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