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从庆源绸缎庄出来,又在小巷子里换好了衣服,考虑到晚膳大概率已经冷透了,她便在换装前又买了个包子。
等南微悠哉悠哉地按原路返回会同馆的时候,玉欢已经等在那里了,桌上并没有饭菜,只有一个三层高的精致食盒。
南微:……大意了,现在再把那个包子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也正是这时,她才想起来领一件要紧的事。
眼前这个洪振阵营的大红人要跳到惠王这条船上这件事,忘记和杜相宜知会一声了……
等看到玉欢从饭盒中拿出还冒着热气,比之前更加精致的饭菜后,南微心中终于难得产生了一点点的愧疚。
只有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让公公久等了。”带着一点点的愧疚,南微连忙上前帮玉欢布菜,同时把自己爱吃的那道脆皮烤鸡挪到自己面前。
别误会,她只是觉得漂亮的玉公公绝对不会吃这么油腻的东西的,所以贴心的想要帮他分担一下。
才不是她想要独占!
玉欢:“……倒也没有很久。”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安泰又和锦衣卫的人闹起来了,那个陆同知的夫人,是淑妃娘家的表妹,因着这一层的关系也勉强算得上是齐王党。
如今那边暗中频频找东厂的麻烦,让玉欢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洪振是个经验丰富老狐狸不假,但是人总是会翻车的,尤其越是身居高位的人,掉下来时也摔得更惨。玉欢没有往上爬的心思,但也不想被掉下来的人砸死。
如小动物版敏锐的直觉让他下意识地抓紧南微这个能给他一线生机的机会,哪怕对方可能在惠王的阵营中,只是及其边缘的人物。
就像今日的饭盒一样,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退一万步讲,南微好歹也算是个皇子,安知没有翻身的一天。
……
回去后,在青棠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南微拆掉了铁锅的木把手,掏出其中的密信研究起来,同时注意到了许多之前并未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这封信中,“林将军”给那位五王子开出的和谈条件,是“如能暂时退兵,愿配合五殿下夺取北凉王位”,这句话初看时没什么,细看却大有问题。
当初南微不太懂这其中关窍,只觉得有些奇怪,今日在会同馆与那位江大人闲谈时才知道这其中的讲究。
一般两国交战,当想要和谈时,一般要么弱者向强者朝贡称臣,要么富饶者向贫瘠者开放互市,却是从来没有像这样直接参与到对面的王位争夺的。
北凉王正值壮年,若要夺取王位,无非要以子弑父,林宿若是要帮忙,就只能领兵过去助战。
且不说你林将军要领多少兵,皇帝能不能让你领兵,就说你领着那么多的兵深入北凉腹地,帮人家的王子取得王位后,难道真的会乖乖回轩岳吗?
连傻子都不会这样认为,何况南朗元这个神经敏感的男人。
更糟糕的是,这封密信只是林宿发出去的部分,却没有北凉王子的回信,就更给了人丰富的遐想空间。
按南朗元的行事风格,只怕会第一时间将林宿召回,然后先不分青红皂白的关进锦衣卫、不、东厂带个十天半个月。以东厂的行事作风,再加上他们上头老祖宗的立场,林宿到时就算并不屈打成招,恐怕也难以活着走出来。
“所以为什么殿下就认定林将军不会真的要反呢?”深夜,幽幽的烛火中,黛荷拄着腮帮子看南微研究那封信。
“因为林襄嫔还在宫里呢。”南微头也不回的答道:“就算他要造反,也会选择联合北凉攻回来,同时悄悄把林妙娥接出宫,而不是自己头也不回的一头扎进北凉王子的怀抱。”
黛荷眼角跳了跳,决定暂时不纠结“扎进北凉王子怀抱”这个充满了歧义的暧昧说法。
“可林襄嫔都进宫多久了,林将军身在边境还身居高位,要什么样美女没有。难道他真就为了一个进了宫的妃子痴情到这种地步吗?”
自古以来身居高位的男人,别说为了权力放弃爱情,反过来利用爱情的也比比皆是,自家娘娘的遭遇就是最好的证明,更别说那林将军之前说不定还只是单相思,林妙娥一心扑在皇帝身上的样子可不像是假装的。
南微摇摇头:“我还是相信我的判断,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让我们假设林宿就是一个心无家国又无情无义的卖国贼,这件事就是另一个性质了。”
青棠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她的意思,黛荷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一个养子,在被地头蛇排挤的情况下,不但官位越升越高,还能稳稳的压制对方,那这个林宿的心智手腕是绝对不俗的。”
“这样一个人,一旦决定要当叛国贼,种种安排必定万无一失,若是被洪振算计了也就罢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林度都能截获他的密信,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是故意的!”青棠一抢答完就知道自己犯了蠢,在两人无语的眼神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好像也……不可能哈哈哈哈哈。”
确实,毕竟要找死的话,从城墙上直接跳下去比较快,谁会选择这么曲折还连累别人的方式。
“如果是故意的话,那就是他在钓鱼,但显然钓林度这个小虾米是没有意义的。”南微摇了摇头:“即便不考虑林宿的立场,这件事肯定还有第三方的参与。”
这个第三方对林宿的恶意不小,却又不了解轩岳朝堂的暗流涌动,否则这封信应当是在林家掌权人的手里。
她皱了皱眉,想起了露华浓楼里的那件华丽突兀的舞裙,以及舞裙上和央金公主身上如出一辙的香气,这是没法用巧合来解释的事情。
不过为什么是露华浓?她选择把林有山引到那里应该是纯粹的巧合才对,那除此之外,露华浓还有其他的用处吗?
“若真是聂赤来者不善的话,那这个小公主还真是娶不得。”南微喃喃自语道。
两个丫鬟齐齐投来担忧的目光。
南微回过神:“不用担心,想不娶那公主也不是什么难事,最多方法有点丧良心。”但真到性命攸关的时候,良心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