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少女身形纤瘦,蓝白色的病号服像是斗篷一样披在她的肩上,领口松垮垮地垂在锁骨旁,泄露了她的孱弱嶙峋。
她的嘴唇泛白,双颊却带着浅浅的红晕,神态似梦似醒,有些迷离的模样。她怯怯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让我休息吧。”
成春山温柔地望着她:“小鹿,我们就问一个问题好吗?只要你回答了,我们立马就离开。”
苗小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破皮,她小心翼翼地望了望他们,又看向自己母亲,像是在征求同意,又或是寻求力量。
母亲却别开了脸,不再与她目光相接。她只得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和温雅她们逃晚自习都去做什么呢?”
少女听到这个问题,忽然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她攥着自己的衣袖,低声说:“她们……有时带我去见她们初中的朋友,因为我们都是十一中的,温雅说一个学校的人,可以互相认识认识。”
“没有了吗?小鹿,温雅有没有欺负过你?”
苗小鹿的母亲忽然说:“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但是这次苗小鹿却抬起了头,她望着众人,微微笑了笑,说:“没有,温雅同学从来没有欺负过我。”
……
病房外,左檀站在贺星川的对面,倚着墙看他。
贺星川说完那句话后,便从风衣口袋中拿出手机点点划划。
左檀问:“为什么无药可救了?”
贺星川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道:“你看起来和温雅差不多大,为什么要跟着调查组,不用上学吗?”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左檀略一犹豫,说,“而且我肯定比她大。”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平淡:“是吗?你的高中生活有没有遇到那种人,没有缘由,不分青红皂白,用恶毒肮脏的语言攻击对方,甚至拉着对你丝毫不了解的人一起践踏你的尊严,以换取自己短暂的欢娱?”
左檀微微一怔。
贺星川垂眸说:“温雅就是这样的人,她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喜欢揭开对方血淋淋的伤疤,她还会将伤口撕得再裂开些,她就是这种人,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就是这样的。”
她迟疑了一秒钟,不解地问:“是家庭……”
“温雅的父亲和我母亲在五年前结婚,那时温雅还在上小学,她父亲说这个孩子从小就让人不省心,经常欺负同班同学,甚至曾经故意用铅笔扎伤了同桌的手指。他觉得是自己常年出门在外谈生意,疏忽了孩子的心理健康,所以他娶了我的母亲,希望这样能塑造一个温馨的家庭环境,让她慢慢走回正道,”贺星川语气平淡,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你知道她见到我和我妈的第一面,是怎么叫我们的吗?”
“什么?”
贺星川抬起头,漆黑深邃的双眼直视着她,他说:“一个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婊/子和人模狗样的小畜生。”
左檀:“……”
“那个时候她刚过十岁生日,我妈很震惊,但她觉得小孩子的可塑性强,只要努力,一定能让温雅变好。我高一住校,她特意让我换成走读,为的就是我能早点回家陪温雅,就这样一直到我高考,温雅好像变得正常了,她还去学跳舞、钢琴,成绩也上来了,总是缠着我给她讲题。我真的以为她变好了。”
“但在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有天我去补习班接她,因为有点事耽误了,我去得比平常晚了一点,到的时候补习班已经下课了,我去附近她常去的小吃街找,听到巷子里有哭声,然后我看到她和两个学生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生推倒在地上用脚踹,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给她打了电话,我看到她接起电话,一边用鞋跟碾着那个男孩的后背,一边笑着跟我说她和同学一起走了,让我帮她带甜点回来。”
贺星川说完这些,呼吸略重,他顿了顿,又淡然开口:“即使是看到我从巷子口走过来,温雅只是表情尴尬,她不会觉得抱歉、不好意思、难为情,当我和我妈批评她的时候,她看我们的眼神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我就知道她已经无药可救了,或者说,我们以为能改变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感动而已。”
“所以你认为苗小鹿也是温雅欺凌的对象?”
“我确实不止一次地从她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她和她以前的朋友打电话说这个名字很矫情,一听就让人恶心。”
“为什么不把她送去看心理医生?就任她这样随便欺负别人吗?”
“她只会欺负不敢揭发她的人,”贺星川冷冷地说,“而且她很会伪装,初中以后,几乎所有的老师都觉得她是个活泼的好孩子,只不过偶尔比较冲动,她会挑选合适的受害者,保证他们屈从于自己,让她处于安全的境地。我和长辈商量过要不要把她送去接受专业治疗,但她的父亲不承认孩子有问题,他始终觉得是陪伴不够,然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我能多帮帮她。”
贺星川觉得他为了挽救这个法律意义上的妹妹已经用尽全力,他以为这是一朵沾染上了灰尘的花,只要用水擦拭,用光温暖就可以重新焕发光彩,但实际上,这朵花的花蕊都已经腐烂了,它看起来鲜艳娇嫩,但是凑近去闻,只能闻到花汁腐坏的腥臭味。
他和母亲用尽手段,依旧改变不了温雅暴虐冷漠的心,她和小时候一样,扭转不回的恶毒,不以为耻,反以为傲。
“温雅这种性格的人不会选择自杀,她只会把别人弄得遍体鳞伤,她死了,我没觉得有多难过,但这种死法的确很可疑。”
左檀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认为苗小鹿能做什么,导致温雅和其他四个人跳楼自杀?”
贺星川没说话,静默良久,他忽然说:“你知道六中其实有过不少学生自杀的先例吗?”
“每个学校都会有吧?”
“是的,但六中这些自杀案件发生的间隔比别的学校都要短。”
左檀:“……你什么意思?”
贺星川的唇线向下轻抿,他沉声道:“只是猜测,外人觉得六中学生压力大,产生心理问题无可非议,但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