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这样?
沈司柠有些怀疑他的真实意图,于是问道:“这就是你潜入我沈家马车的原因?”
“你觉得容易?”
少年似觉得好笑反问道。
沈司柠微微侧垂眼眸,视线落在脚边,陷入沉思。
她当然知道此事并非易事,否则那时父亲怎会身负重伤归来。
只是……“为何是我父亲?”
少年阖上眼眸不再言语。
她不明白,阿父为何会心甘情愿舍身护他。
而他,又为何选她父亲。
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纠葛……
这种种未知的原由形成巨大的谜团,笼罩在她心头。
她侧头静静看着熟睡中的沈父。
唯一能猜到的就是此人定非普通百姓,身份来历绝不简单。
深夜,雨势已停。
二人将沈父安置在马驹上送回了驿站。
沈司柠这才注意到那少年虽然看似孱弱,实则身材挺秀高颀。
硕大松垮的长衫随风浮动,有种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看着马背上沈父离去的身影,沈司柠叫住刚要上车的少年。
她抱臂在他斜后方,略带威胁道,若是自己回家后沈父因此药身体有碍,饶不了他。
少年低垂的眼帘透着拒人千里的感觉。
他侧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眉尾轻挑冷哼了一声,抬脚上了马车。
沈司柠站在原地,有些气急。
他这是觉得她不自量力吗!
抬脚便要上前理论,可脑中闪过他方才转瞬即逝的眼神,那是冷漠疏离中夹杂的一丝凛然傲气。
心里竟不自觉生畏,她打消了冲动。
沈司柠撇了撇嘴,罢了罢了。
他提出待日幕降临时再行赶路,眼下先行休憩。
可沈司柠丝毫不敢放松。
她坐靠在就近车门一处,手里紧握匕首放在腿上。
她盯着闭目养神的少年,细细打量着他。
少年鼻梁挺拔,五官立体深邃,脸颊虽有伤但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异域气质。
沈司柠瞧着,目光下移落在少年脚边微微失了神,心里有好多疑问想要问他。
少年低垂的睫毛微动,似察觉到少女打量的目光,他微微侧目瞥了眼她,再次阖上眼皮开口道。
“我是谁你现在不必知晓。”
此番他以命做赌,是生是死尚且不明。
若生,将来有一日全天下都会知道他是谁,若死……
他不会死,不能死。
他怎么甘心去死?
闻言,沈司柠心里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既如此,那这位公子,咱们可否在下一处市集换身衣服呢?”
周玄璟半睁开双眼扫视了眼自己脏破的衣衫,点了下头。
市集上,人声鼎沸,往来商客繁多。
二人走进了一间成衣铺。
沈司柠选了件鹅黄色云纹束腰箭袖,而周玄璟则是挑了身玄色暗纹对襟长衫。
各自换好新衣后,店铺老板迎上前热情夸赞二人一番,询问二人由谁结账。
周玄璟默不作声移开一步,与她二人拉开距离,意思很明显,这是要她付钱,自己做甩手掌柜。
沈司柠白了他一眼,摸了摸怀中,出来太急未带钱袋。
她抬手摘下了耳坠递给店家。
那是雕刻成镂空蝴蝶的和田玉所制,仿佛注水一般光泽透亮,很是小巧精美。
店家也是识货之人,拿着耳坠乐不思蜀。
那耳坠价值不斐,买下这一间铺子也是绰绰有余。
周玄璟不经意瞥了眼店家手里捧着的耳坠,倒是件纯净之物。
店家也是个实在之人,在二人离开前拿来几件包好的换洗衣衫送给他们。
二人拿好衣物后准备回到马车处继续赶路。
走着走着,沈司柠无意间瞥到身侧之人面无表情冷漠疏离的样子,想起自己舍了钱财竟没换来一句道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灵光一闪,她步伐一转,倾身拦在了他面前。
沈司柠板着脸故作严肃道:“你我如今一道同行,我自不会诓你,待你回到京都后,可到沈府还我一份价值半副耳坠之物即可。”
她目光流转,最后定在他脸上,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若你回城后诸事缠身抽不出空来,不如现在就告知我贵府府邸何处,我好亲自上门向你讨要。”
沈司柠试探性询问,不得不承认,她依然对他的身份来历很是好奇。
这一路上,沈司柠脑中不停浮现着前世在都城见过的贵族世家子弟们的面容,想来想去也不记得京都有这么一号人物。
在都城七年间,她竟从未见过他,好生神秘。
周玄璟负手垂眸淡淡瞥了眼沈司柠,视线上移望着头顶上空。
那得有命回去才行……
片刻又收回视线,他唇峰微动又恢复如常
周玄璟没有说话,侧身绕过她沿着街道继续行走。
若是换做沈崇护送自己,他倒还有五成把握活着回到都城,可如今……
周玄璟陷入沉思,那时她追来,他原以为她会阻碍自己的计划,但她提出留下来代父行事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除开权衡利弊,他倒觉得有趣,于是他便顺其所愿,自己也算退而求其次。
只是不该就这么轻易帮她把沈崇送回去。
若是二人一同护送他,岂非更好。
可眼下只她一人……
周玄璟放缓脚步,余光有些嫌弃的睨了她一眼。
年纪尚小,有武艺傍身但不知深浅,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力气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动不动就敢架起匕首威胁他。
沈司柠专注瞧着市集上的小贩、络绎不绝的行人,丝毫没注意到他不太友善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