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在极度尴尬的情况下,妖兔的大脑是可以不清醒的。
经过漫长的沉默后,耳霜实在憋不住了,她颤巍巍地接了一句,“咕……”
那无力的音调听来就像是小牛在哞哞叫,而不是鸽子的咕咕声。
耳霜含泪掩面:拜托了,请告诉我这是代表友好的问候语。
耳霜这么一出声,在树根上坐着的木精灵们顿时躁动起来,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一时间,无数“咕咕”“咚咚”等气声此起彼伏,不同木精灵的音调交织在一起,融汇成低沉的嗡鸣,就宛如古老的森林在喃语。
伴随着嗡鸣声逐渐变大,如海浪般在林中扩散,原本憩息在巢内的鸟儿们纷纷飞起,它们铺天盖地的,好似一张黑色巨网,将底下的一切事物网尽。
俄顷,耳霜看见四周的大树表面都亮起淡淡微光,有更多金色精灵从中走出。
其中,有一队木精灵尤为突出——它们队形齐整,穿着统一的枫叶制服,就如同国王的卫兵一般,协力抬着一口小锅,走到耳霜跟前。
“卫队”将小锅放下,退开到两侧。
然后,耳霜看见一个拄着拐杖、颈上挂着一串水晶碎片,打扮得像大祭司的木精灵走向小锅。
大祭司的嘴里念念有词,都是一些不常听见的气音。
它一边搅动锅中的木棒,一边往里面加入细碎的草药。
在耳霜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小锅中涌现清泉,锅底则生长出一簇三叶草,柔软的茎叶摆动着,看起来宛如绿色的火苗。
水,开始沸腾了。
水蒸气缓慢上升,在离锅口约莫五厘米的高度形成一朵微型乌云。
耳霜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景象。
那朵厚重的乌云在空中翻涌着,其中偶有紫色雷点的光点闪烁,紧接着,雨云遽然急速上升,在高空膨胀。
木精灵们齐齐拍掌欢呼起来,目送云朵爬升。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暴雨片霎降临。
耳霜毫无防备地被冰冷的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她愣住了,木木地抬起头,发现不仅天空下起暴雨,与此同时,自己头顶上还额外多出了一小块云团,乌云团同样淅淅沥沥地飘着雨丝,打湿她的毛。
看见耳霜变成了一个“落汤兔”,小小精灵们就如同恶作剧得逞的孩童,欢欣喜悦地咯咯笑,又跳又蹦,取笑湿哒哒的小兔。
随后,它们一哄而散,很快就跑进了黑魆魆的深林,点点光芒消散。
木精灵离开了,森林里只剩下雨打树叶时发出的啪嗒声以及一个默不作声的小兔,沉寂得令人心慌。
嘲笑声令耳霜想起来自己以前被人欺负的事情——那些人也总爱往她身上泼水,笑她没有依靠。
衣服被冷水浸透的感觉不好,很不好。
耳霜被雨水浇着,许久没有动弹,原本轻松地竖着的兔耳朵完全低垂下来,短尾巴也不摇了,她小小一只,与周遭高大的乔木比较起来,看起来分外脆弱。
雨水无法避免地流进了嘴巴里,耳霜捂着脸,小小地“呜”了一声。
可恶,她好想追上去把那些金色小人给挨个拎起来揍一顿。
一群只会“咕咕叽”的小坏蛋,讨厌。
在心底碎碎念地把缺德的木精灵们给翻来覆去骂过一遍后,耳霜决定不要再去想那些对自己刻薄的人。
耳霜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然后,又再摸了摸,摸到湿漉漉的绒毛,“好宝贝。”
她轻快地哄,“没关系啦,它们不喜欢你,有我喜欢你呀。”
“还有其他很多人也喜欢你,像是铃芽啊、绵太啊、小葫……”耳霜一个个数对自己温柔的人,“还有……钢牙?”
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脱口而出,耳霜本身也像是被这个插曲给惊到了。
怪哦,明明之前从没想过这种事情的。
耳霜犹豫了一下,最终将那位高傲又爱口是心非的黑狼少主放在“大概是朋友的名单” 里。
将朋友和家人的名字全部数过一遍后,耳霜满意地点头。
好啦,这下就完美了。
耳霜乐悠悠地抱紧自己,“嘿嘿,这么一看,有好多人都喜欢宝贝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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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霜带着头顶上的那朵小小乌云继续找着回家的路。
大雨滂沱,哀怨的风鸣听起来像是某个红衣女人在雨中撕心裂肺地哭泣,寻找着自己走失的孩子。
耳霜正抖抖索索地走着,突然间,好像真的听见了有谁在喊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幽幽,在林间缥缈。
“耳霜——”
雨声“簌簌”,掩盖着拖长的音调,使其变得残缺不清,有如铁链划过树干时发出的粗糙摩擦音。
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叫自己时,寒意“蹭蹭蹭”地从耳霜的尾椎骨往上窜。
她刚才就已经被性格恶劣的木精灵给整蛊了一遍,怎么还来?!
这座森林这么大,耳霜可不相信家里人这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更有可能是一些想浑水摸鱼,趁机偷走她灵魂的山魅在高声呼喊。
如果耳霜不慎出声回应了这些叫喊,那就糟糕了,她将会变成一个永远迷失在森林中央、不断游荡的“失魂者”。
一想到这里,耳霜当即腾空跃起,拔腿就run。
卡其脱离太模式——发动!
兔兔我可没时间跟你们胡闹。
她一动,那妖怪也跟着动起来。
不知名的妖怪来势汹汹,眼瞅着距离越缩越小,耳霜果断刹车,祭出第二道跑路大绝招。
接招吧,秘技名为——“弯道快才是真的快,谁直线不会加油啊”。
耳霜利用起周遭粗壮的古树跟那妖怪玩起了“秦王绕柱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的走位游戏。
正当耳霜以为大胜在即,那妖怪却使出了“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