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此时剩下的,只是疲惫。
明知他是上一世害自己惨死的元凶之一,却不得不阳奉阴违迎合,被他再次掀开伤疤,日复一日体会噬心的苦痛。
若能早些离开他,无论什么机会,她都要抓住。
她背对着橖宴缩在地上,眼神阴毒的看着火焰明明灭灭的炭盆,攥着被子的手指发白。
她太累了,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其它,连日的疲惫让她身心都很快睡去,沉沉的呼吸在黑夜中响起。
橖宴在榻上翻来覆去,等了半天,迟迟等不到她服软,听到绵长沉重的鼻息声,骤然拉开外层的水墨字画白绫帐子。
她已经睡得很熟了,面对他的后脑勺都显露着恬静美好。
橖宴撒开帐子,倒回床上,伸脚蹬腿也没将她吵醒,自己反到折腾得快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日,天还未泛青,康大姐就端着药来了。
或许真是命贱好养活,昨夜仅是喝了一碗加了驱寒药的安神汤,白真真这场病就好了许多,就连打了一夜地铺,也没有加重的趋势。
她安静的喝完康大姐带来的粥和药,康大姐还有事,她主动将空碗和食盒提去厨房还了。
刚未出来就遇上了王妃康安院里的使女,那个眼长在头顶,喜欢拿鼻孔看人的隽兰。
白真真倒是知道一些关于隽兰的事,听说她家世代在围场替皇家猎珍惜鸟禽,弓射隹,射中鸟称隽,所以赐隽为姓。
皇家赐姓,且父辈是官身,让她在王府的下人中自视甚高,又在王妃身边做事,她自然自命不凡。
隽兰冲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王妃有请,还不快走。”
白真真来不及想王妃找她有何事,昨夜橖宴才狠狠得罪了她,连带她也一并被王妃记上,她想不明白王妃这一早为何要见她。
有心想问隽兰,可隽兰转身就走,裙角飘飘,脚步飞快,半点不等她的样子。
白真真只好闭嘴,安安静静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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橖宴这一夜睡得并不好,接近三更才蒙蒙睡着。
梦里有一双熟悉的含着水雾的眼睛,她站在雪雾里看不清面容,只一双眼睛清楚的望向他,眼底浅藏着无尽愁绪和哀怨。
他想看清她的模样,踏出步子往前,那人却眼神漠然着退后,离他越来越远,触及这样的视线,他胸口传来痛楚,无法忍受。
如同一根毒蔓扎进心底,四肢百骸都在接受这样的酸痛,他身子不由蜷缩起来,听到自己嘴里发出痛苦的呻丨吟,别走,别走!
睁眼已是天光大亮,橖宴在窒息般的头疼中醒来,太阳穴如同炸开一般,一波紧似一波的头疼如潮涌般密密麻麻向他碾来。
“真真。”他起身,赤脚踩在脚踏上,闭着眼,手腕大多角骨部分按压着太阳穴,“给我揉揉头。”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屋外间或的鸟鸣回答他,他不悦的睁开眼。
大清早的不在他身边待着伺候,又跑哪儿去了。
他忍着头疼起身,只着中衣,站起身去寻他。
里屋扑了厚厚的地衣,碳盆也加了新碳,倒是不冷。
路过外间时,眼尖的看到丫头们睡的小床边,青色凿花地砖上,躺着一枚皱巴巴的东西。
橖宴拧着眉走过去,赫然是作昨夜他亲自喂进她嘴里的话梅糖。
橖宴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乌云密布。
巳时,太阳已经升了很高,早起的丫鬟仆妇们吃完早食,做会儿活歇稍的功夫,搬着小板凳,太阳晒到哪儿,就把凳子移到哪儿。
正屋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一脚踹开,外面的人俱是被吓了一跳,站起来。
看到正屋里迎着光走出来的赤足美人,再看清美人脸上并不美好的表情,她们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得罪了他被拖下去像艾歌那样弄死。
橖宴站在门口,看清她们之中并没有自己要的人,阴沉着脸烦闷开口:“白真真呢。”
人群里,有个早上见过白真真的小丫鬟,哆哆嗦嗦的都快哭了:“回......回姨娘,真真姐被王妃身边的请过去了。”
橖宴倒还没有忘记白真真和安王妃合伙想算计他的事。
只是心底还没生气杀意,脑海中先浮现了那双清泠带累泪的愁眼。
头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他吸了口凉气,抬手扶住门,扣在雕花上的手用力得手背凸起青筋。
“叫她滚回来。”
他想,定是白真真之前从王妃那儿得了什么阴私的药物,下在他身上。
若非如此,他何故梦见那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
何故想起来,就痛彻心扉,让他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