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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的古怪(1 / 1)

陆家庄子,初八,夜。

昨日虽是陆伊薇的生辰,但在下人眼中,她也如往常一般。只是与陆三少爷在一处时,笑意不减,但其他时候却也是那般不冷不热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在过自己生辰的小姑娘。

自白日送走陆琰之后,陆伊薇便独自回到自己的偏院休息。她仰躺在床榻上,仔细思考应当从哪里开始着手。

在她看来,改变命运这件事定然不会简单,虽然陆琰的到来,意味着她即将以陆伊薇的身份进入陆府,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陆家庄子上并不简单。

如今她既然想要改变什么,是不是要先从上一世接触过但又不曾留意的人和物入手呢?

在这庄子里,她接触到的人很少。除了负责打理庄子事宜的梁管事,以及日常照顾她起居的沈婆子,只有一两个负责洒扫煮饭的村妇。那些村妇并不夜宿在这处宅子里,平日也总是老实干活儿。

按理,如陆伊薇这般年岁的世家小姐,身边早就跟着一些年纪较长的贴身婢女伺候起居。未来嫁了哪户人家,那些个儿婢女也是得跟着去做陪嫁丫鬟的。特别是像侯府这样的门第,养出来的小姐贴身婢女也是些有脸面的,娇养的都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要好些。

但令陆伊薇疑惑的是,为什么真正的“陆伊薇”到这庄子上来养病,身边却是连一个贴身照顾的婢女都没有,只有一个两鬓花白的沈婆子跟着?

或许上一世,她从未细想过这些,不然也会觉得这其中古怪非常。

那时候她刚经历过满门被灭,死里逃生,如此惊魂不定的时候被接到京都来,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就连看着她长大的李叔也离她而去,甚至只留下那个决绝的背影,连只言片语都没给她说一句。

每日里积攒的情绪,也只有到了无人的夜里,才能用来回忆阿爹阿娘,默默地独自啜泣。白日里还要跟着沈婆子学陆伊薇的举止,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些。

思及此,陆伊薇便是眼角微红,鼻腔酸胀。也不知是因想到哪怕重活一世也无法阻止亲人的离开,还是对自己上一世死得屈辱而难受。

直到一道推门声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陆伊薇坐起身望向房门处,便见沈婆子端着盆水,迈腿进屋,陆伊薇忍不住开口问道:“沈嬷嬷,我来了这些时日,一直想不明白。为何除了嬷嬷外,没有瞧见其他的婢子?难道,过去的陆小姐不需要其他婢子伺候吗?”

陆伊薇顶着一张十来岁小姑娘的脸,一脸好奇地模样,任谁来瞧都会觉着她天真可爱,不谙世事。

沈婆子闻言,抬眼瞧她。少女长得肤白柔嫩,沈婆子虽不知这小姑娘是景阳侯从何处寻来的,但心里记着侯爷吩咐要好生照料,想来过去也不是从穷人家出来的。望着她那张与陆伊薇七八分像的脸,沈婆子原本到嘴边的责怪瞬间咽了回去。

“原本是有的。”沈婆子将手中的铜盆放置好,尔后又将布巾放进水里浸了浸,拿起来拧干了些许,边递给陆伊薇边道。

原本是有的?陆伊薇瞬间捉住了这其中不寻常的意味。

“沈嬷嬷,您能给我细讲吗?我怕入京后对从前陆小姐的事情不够熟悉,恐被人看出端倪。”陆伊薇真诚地对沈婆子道,那眼里摇曳的不是床前的烛火,更像是闪着光。

这不禁让沈婆子想起,年幼时的陆伊薇。那时陆伊薇虽然带着母胎里便有的体弱,却也不至于好似那风吹就倒的病娇儿,也是同今儿刚走的陆三少爷一般,活泼可爱。后来,陆伊薇不知为何就被重病缠身,换了多少剂汤药都不见起色,每日里昏昏沉沉的躺在病榻上,眼中也难见光亮。

沈婆子是看着陆伊薇长大的,每日里陪伴她的时间比景阳侯夫人江氏还多。陆伊薇的一言一行,她再清楚不过,更何况是她身边有哪些人。

所以,当沈婆子看到她眼里的光,便没有多想,只当她是一时好奇。

“原本从府里跟着小姐来庄子上的,除了老奴还有一个婢女,叫念熙的。她不是家生子,是前些年夫人在市集上买来的。”

“当时的念熙已经十四五岁,跪在那里卖身葬父,引得许多百姓围观。”

“更有些市井流氓在那里调戏。”

“夫人见状便为她解了困,将她买了回来。”

“此时的小姐不过四五岁,身边正缺大婢女伺候,夫人便将念熙安排在了小姐院中。”

“念熙为了感谢夫人当日的帮助,对小姐的照顾无不用心。”

“甚至在听闻大夫说小姐的病会传染,也毅然决然地去求夫人,让她能跟着到庄子上来伺候小姐......”

沈婆子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述说着那个叫念熙的故事。

“那后来呢?”陆伊薇听得认真,见沈婆子只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忍不住追问。

“后来啊......后来,那个念熙就跟着外男跑了。”沈婆子话锋一转,没了刚刚述说故事般的沉重感,倒多了几分怨愤。

“那侯爷...我是说父亲知道吗?”陆伊薇虽觉得这事有蹊跷,但还是顺着沈婆子的话接下去。

“知道。侯爷念在她照顾小姐多年,没有去报官,只当是没了这个人。”沈婆子说着,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只是沈婆子略低下的头还是让陆伊薇瞧出了不同。

想必在念熙的事情上,沈婆子是有所隐瞒的。只是陆伊薇现在也没有信任可用的自己人,只得将此事记下,往后再查清楚。

“那,往后回府。夫人会问起吗?府里其他人呢?”陆伊薇不想自己的心思被沈婆子日后察觉,报告给她背后的人,只得按她前面对沈婆子说的那样,将话圆回来。

“或许会。或许不会。”沈婆子将陆伊薇擦完脸和手的布巾,拿到铜盆里搓洗几下,便没再多言,端着水盆又出去了。

这一夜,陆伊薇睡得并不好。

她躺在床上,将上一世的种种全都回忆了一遍,生怕自己漏了些什么。

重活一世,想必是老天都看不上眼她上一世那仍人摆布的人生。就是不知,这重来一次的人生,她究竟要如何改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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