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壑也不知要怎么安慰人,见手上忽然一空,只好抬手去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扯出一抹尴尬的笑。
“无事的,二哥。”陆伊薇边擦眼泪边道,“我只是风大,吹得眼睛发疼,不小心掉几颗豆子而已。”
陆壑此时才瞧清陆伊薇手上拿着的东西,问道:“这小鸟木雕还没刻完吧?”
“嗯,”陆伊薇应了声,转过头与陆壑说话,“这是我一个故人的,还没雕刻完整。”
“故人?”陆壑不解问道。
陆伊薇下意识地去解释:“嗯,在城郊庄子上遇到的人。”
“哦。”陆壑应了声,没有再问下去。
她在花园遇见陆壑纯属巧合,从陆见阳书房出来后,她不禁想到了杜之悦,想到了蒋应川,想到了在蒋府的日子。
望着昔日她亲手给娘亲雕刻的木雕,想着娘亲的离开......
陆伊薇陷入过往之中,泪水便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
陆壑不会说好听话安慰人,但是他也明白此时不该多问。他瞧见那未完成的木雕,念及自己也会些木工,便想着做些自己能做的来逗这个妹妹开心。
随即,他暗自记下了这个木雕的样式。
陆伊薇和陆壑在花园里没坐多长时间,她被冻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便被陆壑用眼神催促着她回自己的院子。
翌日,又到了魏氏来与她对弈残局的日子。今日对的棋局是一个困局。
据陆伊薇上一世的对陆见阳安排到她身边的人的了解,这魏氏原是景阳侯还带兵行军作战时军队中最擅长排兵布阵的宋瀚妻妹。她自小爹娘去世,跟着家姐养在宋家。
魏氏天生聪慧,在宋瀚的耳濡目染下,对时局的分析很有自己的见解。
宋瀚对她十分欣赏,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可惜在宋瀚的妻子不幸身故后,魏氏便想代替姐姐留在宋瀚身边。
宋瀚对亡妻情深义重,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女子,甘愿为亡妻守身,对魏氏的真心只能婉拒。但他可怜魏氏身为女子,却有如此出色的才能,便将其引荐给了陆见阳。
从此,魏氏便成为陆见阳安插在京都的一个探子,安排在京都最大也对多达官显贵出入的司乐坊中。
“小姐,这步棋......”此时,棋盘上的黑棋被白棋围住,已是被困的囚鸟,魏氏不禁出言提醒。
魏氏较之教授琴艺的李氏言辞更为剖白,性子更直接。她是不知道陆伊薇身份的,只当景阳侯这样的功勋家族需要德才兼备,善观时局,运筹帷幄的人。
陆伊薇闻言,不以为意地笑笑,没有接回。只见接下来的几步棋,陆伊薇直接将局势扭转,打得魏氏的白棋难挡攻势,竟有溃败之象。
“魏嬷嬷,承让啦。”陆伊薇浅笑。
她知道魏氏是陆见阳在京都城中安插的眼线,对于很多朝臣政事都有所耳闻,虽然这般过早的暴露自己,或许会再次引得陆见阳那边怀疑,但她暂时需要魏氏为她所用,不得不兵行险招。
“小姐聪慧过人,是小人才疏学浅。”魏氏低眉敛目,恭敬地说:“今日的授课便到此,明日小人再过来。”
魏氏说着便起身要走。
陆伊薇忽然开口问道:“魏嬷嬷,是要去父亲那边回禀吗?”
魏氏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诧,但很快她面上平静,顺着陆伊薇的话回答,语气仍是不变的恭敬道:“是。小人教授小姐的时日不短了,的确要去给侯爷回禀情况。”
“嗯......”陆伊薇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接着说,“我能理解。但是嬷嬷。我有一事近日苦恼许久,不知道嬷嬷可否帮我解惑。”
陆伊薇试探着魏氏,她想知道到底,魏氏会不会帮她。
她示意魏氏坐下,听她细说。
“小姐,请讲。”魏氏识趣地坐回刚才的位置,锦垫上仍残留着她的余温。
陆伊薇不疾不徐,亲自为魏氏面前的茶杯添茶。
“那日,我偶然听得一个趣事,我想讲与嬷嬷听。有个女子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姐姐的夫家。
“她很聪慧,对奇门遁甲之术颇有兴趣。
“在她及笄之年,她姐姐去城郊参禅礼佛,在回来的路途中被山匪劫掠。
“她得知此事后,独自带着几个家丁上山营救。
“她倾慕姐夫,设法在争夺打斗的过程时,让她姐姐不慎掉入她事先设下的陷阱之中,不幸身亡......”
随着陆伊薇的讲述,魏氏的脸色一点一点地难看起来。
直到最后,她面上竟是恐惧。
这个自幼在侯府这种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姑娘,身体里像是住着什么邪恶的妖魔,直教魏氏心生恐惧。
虽然事实和她说的略有出入,但也并非说错她的私心,这些年她都会被梦魇折磨。
当年姐姐的死,并非像她跟宋瀚说的那样,姐姐是不小心掉入猎户设下的陷阱之中。
那日,她摸着黑带着两三个护院便去了山匪所在的山头,找准一条逃跑的路线便开始设置陷阱,本是要在山匪发现她们并且快要追上时,引着山匪掉入陷阱,成功救回姐姐。
虽然那日她好不容易将姐姐偷偷带出山匪的老巢,但很快就被山匪头子发现。山匪头子带了两人就追了上来。姐姐为了保她安全,将她推进草丛之中,自己去拖住山匪头子。那无人理会肆意疯长的野草,本可以挡住了她的身子,使她不被那些山匪发现。
但她亲眼瞧见姐姐被山匪头子又扯拽又打骂,她一时气急,双手举起身边的石块就冲过去,砸向紧拽着姐姐的山匪头子。
只可惜她是女子,身量远不如那些腰肥体壮的山匪头子,虽用了十足的力气,但石头只落到山匪头子后肩。
那山匪头子被钝痛袭击,又正好她姐姐奋力挣扎。一个没站稳,那个山匪头子连带着她姐姐一同滚下一旁山坡,最后掉入她预先布置的陷阱之中,无一生还。虽然她是无心的,但是陷阱是她布下的,里面插满削尖的竹子。鲜红的血液,染红竹子切面,下面是被刺穿的姐姐和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