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在茫茫黑暗里,仿佛回到暗牢里,坐在粗粝的水泥地上,听着时间空荡荡的流逝,那种永恒的黑暗,已经奄奄一息的感觉我再也不想经受,隐约听到说话声,我努力的想验证自己是否活着,却也徒劳。
内心期盼着听见更多的声音,期盼着醒来,摆脱黑暗。
说话声消失了,我又一个人呆在永恒的时间里。隐约嗅到太阳的气息,额头被触碰,我能感受到那人的指腹在我脸上抚摸。
真岛,是你吗。
耳边有种被呼吸灼热的感觉,意识却再一次将我拖入昏迷,我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梦境,隐约感觉另一人手指合入我手指缝隙,握紧。
颈部传来湿润柔软的感觉,我不仅打消这人是真岛的猜测,从真岛来到野宫家工作,我却感觉自己从未了解过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真岛也会微笑着说没有事,我总感觉他的微笑的背后有着很深的苦痛,试图去接近他,他却主动的后退,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
那个人的气息离开了,他是谁。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的时间过得很漫长,我期望着能听见或者能感觉到什么事物。
感觉自己被抱在怀里,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但也徒劳,只能任由那人将我抱紧,手腕被冰凉手指触碰,我感觉到有一层纱布缠在了我的手腕上,那个手腕是我受伤的手腕,想到这里,我不免舒了口气,看来我自己没有死。
“大小姐……对生活感到很疲倦了吧。”
这个声音让我微微一僵,是真岛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复苏,忍不住期盼真岛能多说几句,让我可以完全醒过来。
“我曾经也是……一个人孤身在世,,有时候也会想到死亡。”
看来真岛的过去也很黑暗,你现在有自己的工作,有自由,你会生活得很好。
“从懂事起,我就已经待在那个阴暗肮脏,又充满着危险的地方了。”
“每天饿着肚子,辛苦的工作……”
“见到大小姐的第一面……呵……”耳边传来真岛的轻笑,真岛轻轻将我的手合入他的手掌。
“大小姐蹙起高傲的眉毛,仔细端详着我,问我的名字。”
“我说我叫真岛芳树,是新来的园艺师。”
我想了想,大概是年代久远,这件事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很淡了,我屏着呼吸,听着真岛对我们初见时的情形描摹。
“大小姐绽放出鲜花般的笑靥,转过头对老爷说,这个名字真好听。”
“早上、中午、黄昏、晚上,我都能听到大小姐快乐的笑声。”
“有时候我在想,这样的日子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
我想起过去的生活,如果能够停留在那里,我愿意以生命作为代价,巨大的哀伤袭来,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巨大困意袭来,我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百合子姐姐。”
我睁开眼,看见一个未盘发髻的小花魁。
“是你,救了我。”
我的视线扫了一圈和室,问她。
“真岛来过吗?”
我迫切的想知道,那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却见她摇了摇头。
“没有见到有姓真岛的人来过。”
我无奈的笑了笑,果然是我的幻觉。
“我昏睡了多久。”
“三天。”她答。
她小心地观察我的神色,说:“其实,本来没有那么久,朝雾楼的规矩是给每一个轻生的花魁喝安眠汤,老板娘比较生气,就让你病着也多喝了一碗。”
一瞬间,我有点晃神。
我还没有接受自己已经成为朝雾楼所属物的现实,还没有想到,不经过我的允许,也会被喝下不喜欢的药物,我的意志,我的身体,都无关紧要,我成为朝雾楼的一部分,一个冷冰冰的组成部分。
面前的未盘发的小花魁叫吉野千代子。
“姐姐,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我虽然因为家里负债,被迫来到朝雾楼,但是我总觉得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待着我去发现。”
我看着她未盘起的发髻,摇了摇头。
“姐姐别不信,我感觉来到这里幸福太多了,之前我在我的家里都吃不到米饭,在这里能顿顿吃米饭,我感觉幸福多了。”
看见面前小花魁幸福而又满足的微笑,一种苦涩涌上心头。
“如果我能早一点遇见你……”
“怎么了呢姐姐。”
“我一定不会让你来到这里,我会帮你还清债务,给你一笔钱。”
可是我此时说的话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生活在甜蜜幻想的我从来想不到有些人会为生活沦落到这种地方,而仅仅是饭食的改变,反而让她觉得无比的幸福。
她仿佛有些不能理解我怪异的话语,甜甜笑了笑。
我注视着她,面前的小花魁显然没有经过“花魁仪式”,大概是年龄小,这里的老板娘让她先干点杂活,等到年龄再长大一点……便会沦落在这痛苦的地狱里面。
“千代……你觉得我们这些姐姐像什么。”
“姐姐们都打扮得很漂亮,然后努力的工作挣钱,有时候还会出去逛街买新衣服,我感觉好羡慕呀。”
不,千代,很快你就知道。
花街的女人,是徘徊在地狱里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