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第二日就进了宫。
皇帝齐珏依然还是之前见过的那样散漫,靠在椅子上看过来时,只像是一道凶狠的暗黄色阴影。
他眯了眯眼睛。
“这位是?”
徐怀真的视线与之对上,发觉这偌大宫殿似乎气温陡降了几度。但他自然不怕的抬起头来,下巴扬起一个骄傲的弧度。
“我是……”
“这位是师父朋友的小弟子。”徐怀真正想开口说自己出自须臾,怎料遭此人打断,一时之间只觉三分恼怒七分茫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暗暗地哼了一声。
……
齐珏如往昔一般,只叫不省心的弟弟留下来议事,这些陪伴着来乱逛的弟子们都被安排到上次的寻瑛殿去。
但他一顿,也叫住了青丝。
“我?”青女士不知所以,呆愣地停住脚步——她原先计划好了去睡上一觉的。
“你留下来。”齐珏放话。
但一边的齐悠白似乎对此也颇惊讶,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请师妹在自己身边落座。
青丝如坐针毡。
人家两兄弟谈话到底关她什么事,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而不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呢?
真是奇了怪了。
“你叫……青丝?”忽闻有人喊她,青丝回过神来,果真看见二人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是的。”她点头。
“可是齐悠白在教你……功夫?”那词语在最终绕了一道,吐出来时却他只念出个功夫二字。
“……是。”青丝点头。
齐珏目光突然狠厉,语气带着调笑一样地扯起一点金贵的嘴皮。“我看他面上七分倦怠三分萎靡,原是日日苦了心神教你去了。”
“你说,”然他眼神看向自己不争气的弟弟,“该不该罚呢?”
“……”青丝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意思?这皇帝男主现在是在……怪她?
她又没有扯着师兄半夜练习!
“兄长。”齐悠白兀自否认了这话语,“没有的事。”
“无稽之谈!”青丝附和,眼神不敢看齐珏,只好空空地落到他攀在座上的手。
这才不是心慌哈,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反应。
“我倒觉得是这几天赶路给师兄累的。”
他们日夜兼程!他们披星戴月!他们抛却懒牛懒马的作风,立志做当代进步努力新青年!
这你都要忍心去罚?
兄弟二人目光交错,终究是齐悠白先转换了话题。
他问最近宫中诸人境况如何。
“还好,”齐珏看着自己的弟弟,轻轻一摘,指上的玉扳手就被他滑下,抬手放到一边椅上凹槽处。“所以我才邀你回来过个节。”
他往年也确实不曾邀过。
那日青丝和师兄同归,垂目间,远远瞧见路上一只跳脚的黑白鸟雀。
“那是?”她不经意一开口,齐悠白却已经听到。
“喜鹊。”他道。
然尽做旧愁都忘却,新愁何处着?
*
齐悠白回宫的消息只在第二日才悄悄传了出来。适时崔时雨正掖好祖母的被子,手却颤抖起来。
她看着榻上呼吸微弱的老妇,心中终于生了丝喜气。
她换来侍女继续为祖母擦脸,自己则回了屋室沐浴换衣,然而镜中人如何憔悴,她也无心再涂脂粉。
她出了将军府,朝着北去。
——
“崔妹妹快请坐,”柳书书实在没想着崔时雨有一天竟会来寻自己,听到门童传话时颇为惊讶。
毕竟两家朝堂之上颇不对付,私底下二人也从未有过交往。但她对崔家老夫人上次解围一事颇为感激,想着什么时候要回些礼去。
但这事情一多起来,竟然给忙忘了……
加之柳书书近来也听到一些崔老夫人病重的传闻,便对崔时雨所求也有所猜测,只不好直说与这位做人家孙女的听。
“祖母病重,我来求姐姐带我进宫。”崔时雨坐了下来,却并未喝端来的好茶,只是紧住自己衣袖竟什么都不再隐瞒。
“竟是这样么。”柳书书两手轻轻搭在崔家姑娘手上,瞬时就答应下来。
——
眼见朱门渐近,崔时雨握紧了掌心的绣帕。
“时雨不必担心,”柳书书在她身边宽慰道,“我将你带去皇后娘娘那处,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就是。”
“皇后娘娘心善,一定会帮你的。”
马车在慈宁宫前停下。崔时雨跟着柳书书进去,眼神不觉移向一边高大的花树上。
此时早已经过了这树开花的季节,只剩一片青叶盘伏于树,也茂密繁盛得叫人开心。
“这是木棉,姐姐所爱的树木。”柳书书道。
然而皇后殿中所植本该是梧桐之属才对。
她点点头,不再言语。
老夫人的病生得凶猛,只风吹了一遭就倒下了。但症状奇怪,就连请来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崔时雨向柳书书说完了,站在皇后寝殿外等着答复。
不一会儿,她见那温和的柳二姑娘掀了珠帘从内殿出来。
崔时雨站起来。
她见这柳二姑娘面露歉意,“娘娘近来身子也不好,就先睡下了。”
这是见不着的意思。崔时雨意料之内地点头。
“近来宫中不怎么太平,”柳书书轻轻念着,“太医院乱成了锅不说,就连陛下也不怎么舒坦。”
“但娘娘说太医院人手不足也好,老夫人那样的身份也是万万不可懈怠的。”她宽慰她道,“所以你且放心回家等着,自会有人来的。”
“老妇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时雨谢过皇后娘娘,谢谢柳姐姐。”
柳书书也不紧着她喝茶了,说自己顺便还有事和娘娘说,让她可以去寻崔家那位前不久进宫的昭仪娘娘。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