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如卿道:“这些时日,小如你也受委屈了。” 目中竟隐有内疚之色。
如卿更加愧疚道:“我没有保护好云溪姐姐,都是我的不好。”
谁知聂江风却拍拍她的头道:“别傻了,你和云溪,还有霁颜都一样。”他凝视着如卿,郑重道:“你们都是我要保护的人。”
如卿忽而觉得心头一松,仿佛身上的千斤重担都被聂江风这一句话化解了。
“姐姐姐姐,我们进舱里去慢慢说话。”青瑜 一手拽着如卿的手臂,一手指着战船上三层高的船舱。先前简夕方一上船便被送到这避风又避浪的船舱里歇息去了。
如卿答应了一声,回头望了望在激流中颠簸的小船,却见简泽仍旧悠闲的靠在桅杆上。只不过刚才是站着,这会换成了半斜倚着。
青瑜兴致勃勃道:“等会儿进了城,我先带姐姐去尝尝夜汐最有名的水晶饺子和五味羊蹄,明日再带姐姐去看看我们的兵营,后日我们再一起去野外捉咕咕鸡……”
这时简夕从船舱的二层推开窗来向他们招手。如卿指着简夕,对青瑜道:“这个姑娘你们可要好生照看,切不可怠慢了。”青瑜噘着嘴道:“她可是殷国的公主。”如卿深知青瑜一根筋的脾性,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一时也难以理清,你只忘记她是公主便好了。”
青瑜颇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聂江风走过来拍拍青瑜的肩膀,开导他道:“不若你只当这姑娘是你救命恩人的妹妹,如何?”
青瑜仰起头眨了眨眼,咕哝了句“也对哦”,面上露出十分矛盾的神情。
倒是如卿愕然愣住,惊奇道:“简泽……何时成了青瑜的救命恩人?”
聂江风道:“看来这桩事他也没有对你说起过。”过了片刻又道:“这倒很像他的个性。”
如卿瞠目结舌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聂江风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太泽一役,我和青瑜被擒,关在地牢。是简泽深夜劫狱,救出了我和青瑜。青瑜险些被追兵所伤,也是简泽替他挡了那一刀。”
如卿怔怔愣住,过了半晌才喃喃问道:“那夜可是下着大雪?他可是穿着黑衣?所受的刀伤是在右后肩上?”
聂江风默默点了点头。
如卿这才明白了两年前的那个雪夜,简泽到底是为什么受了伤,又是为什么会被简煜的侍卫追捕。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头好像拧麻花似的绞成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受用。
“至于韬光养晦投奔夜汐,”聂江风接着道:“这一步,我与他倒是不谋而合。”
如卿没想到聂江风竟会同简泽成为意气相投的至交,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傻愣愣道:“你不在意他是殷国的世子么?”
聂江风哈哈一笑,摇头道:“要说出身,他也是边王的外孙啊。”
青瑜点头插嘴道:“英雄不问出处。”
如卿扶额道:“你们俩对他倒是心悦诚服得很。”
此时船身在浪中一阵颠簸,激起层层水花。聂江风见如卿衣衫单薄难抵风浪,索性解下自己的披风系在她的肩上。如卿裹着厚重的披风举目四望,才发战船已徐徐驶至城门附近。
她心下一紧,指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小舟道:“你们的救命恩人还没上船呐?”
聂江风挑眉疑惑道:“他信中只嘱托照看你和简夕一段时日,并没提到自己也要在夜汐逗留。”
如卿不觉怔住,忙道:“先停停船,我还有话要问他呢。”
青瑜愣了愣,为难道:“眼下九州动荡,夜汐王上下令各城戒严,城门只能开一炷香的时间。我们须在闭门之前进城才好。”
如卿回头一望,只见水瀑背后的石门果然在缓缓关闭,石门中吐出的水路也越来越窄。她忙又将两手撑在船沿上,探着身子朝小舟上张望,只见简泽正闲闲倚坐在桅杆边,任如何呼喊招手,他却只是不理不睬。
聂江风踱步来到如卿身后,建议道:“百日之内我们必回太泽,有什么话到时再慢慢说,可好?”
如卿回头望了望聂江风,又扭脸望了望小舟上的简泽,迟疑着点了点头。
战船在轰鸣的水声中驶入了城门,两扇厚重的石门在如卿的眼前徐徐关闭。
如卿拭了一把额上的水珠,最后一次透过石门渐渐合拢的间隙向小船的方向眺望。可这一回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没有像先前那般悠闲的坐着,而是歪歪斜斜的倒在了一边。
如卿大吃一惊,连忙奔到眺望台上夺了只千里镜来,张大了眼睛朝小舟上望去。只见简泽双目紧闭,面色煞白,分明就是旧伤复发,力尽不支的模样。
如卿胸口一紧,只觉得又是后悔又是焦急,其中还隐约夹杂着些难言的滋味。
聂江风和青瑜跟过来,不明所以的将她望着。如卿低头思索片刻,心中有了主意,于是将肩上的披风解下,抬眼凝视着聂江风,颇是不舍的笑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百日之后我们太泽见罢。”
石门缓缓闭合,只剩最后一线缝隙。如卿点点头道了一声“保重”,纵身一跃,跳入浪水中。跃下的那一瞬,在震耳欲聋的水声中,她似乎听到了身后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